美人楚楚可怜，叫人不得不心生怜爱。
齐默听见她的叹气，回过头看着她，就不忍心了。
“可……”
“可”，就是有转圜的余地。
田小娥心里一喜，看向他，“我不吃白食儿，我会干活儿，会缝衣裳，会煮饭，齐大哥你行行好就收留我吧？”顿了顿，又说，“对了，我还会干架。”
干架？
听见这字眼，齐默的唇角忍不住一抽。
要说村中的婆娘会干架，他信，村中的妇人一言不合便开打，可以从村东打到村西。
但说这女人会干架，他不信。旁人打她还差不多，细手细腿，哪像会干架的？
更不像会干活儿的。
她是怕他撵她走，才吹牛的吧？齐默心里一笑。
只是，齐默也不指望她干啥，他自己来干活儿就可以。
看着她无比可怜的模样，齐默点头，“那你先留下。就是，我也不强留你，你想什么时候走就能什么时候走。”
就当收个看门的，赶赶野猫儿，下雨替他收收衣服。
田小娥舒口气，笑说，“唉，多谢齐大哥。”又说，“我姓田，单名一个娥字。”
齐默说，“我叫齐默，方才来的人，是我继奶奶跟继伯父，还有继堂弟。我爷是倒插门，爹爹的上边还有几个继哥，一个继姑年龄要小一点。我家中人多，你今后遇见他们，少理睬。”
为不让齐默多操心，田小娥点头，“记下了，齐大哥。”
“我爹娘早亡，五年前爷也去世，目前家中唯有我一人，我平常会种田狩猎谋生，大多时不在家，你负责看门就成。”齐默又说。
田小娥心里暗道，她这不成吃白食儿的？
被一陌生人养着，田小娥做不来。
只是，为不让齐默烦心，她还是乖乖点头，“好。”
两相讲好，齐默站起，说，“我给你借身衣服，二锤子的姐刚嫁人，家中可能留了点衣裳，你先将就着穿。”
“可以，我不讲究的。”废话，哪里还容她讲究？先活下来才是王道！
齐默戴上苇笠，穿上苇衣，出门了。
田小娥才正式端详起她的临时住处。
越看越心凉，老破小就算了，还乱，果真是单身汉住的地方！
既然要同甘共苦，田小娥自然不可以袖手旁观。
于是撸起衣袖，开始洗刷。
……
齐默捧着一沓衣服回来时，发现房中已然大变样。
屋还是那个屋，摆设也依然是那几个破烂货，但整体看上去，却顺眼的多。
桌子椅子摆正，屋角的农具，本来东倒西歪，被归置的整整齐齐。茶壶并俩瓷杯，被擦的瓦光锃亮。原先湿哒哒的地面，铺了木灰，看上去很舒心。
“齐大哥回了？”田小娥从卧室中走出，笑，“我收拾了下，你看怎样？”
齐默自然心满意足。
有女人住的屋，就是不同。
齐默虽说只平静的讲了个“好”字，可眼中却流露出大大的惊异。
他把怀中的一个旧布包袱放桌上，“给你的，二锤子娘挑的。”
田小娥笑接，“多谢齐大哥。”
包袱不小，她笑嘻嘻打开。
夹衣，裙裾，中衣，估计六七套，足够她穿过夏季。
“我去劈柴，你自个收拾。”扔下句话，齐默去灶房。
看见收拾的明亮整齐的小灶房，齐默更惊。
有多久，他没看见这般干净明亮整齐的灶房？以前，都是他娘收拾……
上房里边传来轻快的歌声，是小女人在哼曲儿。几身旧衣服罢了，也这样开心？
齐默挽起衣袖开始砍柴，想着，她无非是觉的新鲜，过不了几日，就会受不了苦走的。
这一包袱的衣服，满打满算，也抵不上她一个鞋的价。她穿的那身碧衣服更贵，是上好丝缎。从她行头看，她大概是哪个大户小姐，至于为何流落荒山……
……
田小娥抱着衣服进卧室，比量着。
二锤子姐的个身估摸比她胖，衣服长度合适，但太宽。
裙裾宽些，还可以将就，但这裤的腰身太宽，怎么办？
田小娥在房中找针黹，想着把腰身缝小点，但没有找着。
想来也是，齐默一个大男人，捏劈刀的手怎会捏针黹？
田小娥脱下湿裙……看见湿裙，又笑，齐默在她昏迷时没脱她衣裳，倒很君子。
湿衣退下，她在包袱中挑件夹裙穿着，走出卧室。
后院儿灶房中传来砍柴声。
田小娥想到一件事儿，没同齐默打招呼，而是悄悄拿他的苇笠，走出院儿。
她去借针黹，另外，还想打探一些事。
方才，她注意过那传话男孩归家的方向，是向东边，打探打探，应当能找到他。
田小娥向东看去，隔百米远的地方，有几户人家。
她抚着苇笠往那走。
来到最旁边的一户人家的院儿门，田小娥听见那院儿中有人在讲话。
说的是齐默的事。
田小娥眼睛闪了下，把身体藏在一棵大树后，偷听。
院中，是两名妇女在讲话，嗓门非常大，田小娥听的清楚。
“齐默真倔，万一县府派人查他，他这钱罚定了。他哪有钱罚哟？他就等着吃牢饭吧！”
“女人十七不嫁男人二十不娶，罚一百吊钱再打一百棍，九族增税。那傻小子，叫他娶宝红他就娶呗，矫情什么。他那穷样，有个娘们儿搂着睡就不错了。莫非捱罚比娶宝红好受？”
谭二锤走出来，坐在门口敲鞋上的泥，讥诮道，“宝红配不上齐默哥。”
“他都要吃官司了，还说配不配的上？”
两名妇女对齐默的做法，非常不赞成，都在讥讽他的倔犟跟愚昧。
田小娥也在心里笑着齐默，真是个傻大个，这不会变通的人，从来是会吃大亏的！
古时人少，官家为增人口，特意制定律法，比如六十岁以上老头不可以娶三十岁下的育龄女人，四十以上的绝育女人，不可以嫁年轻男人。违者罚钱吃官司捱棍，亲人还连坐。
齐默一个年轻单身汉，竟然搁着送上门的女人不要，可不就是个奇葩吗？
难怪他继奶奶那么恨，毕竟，他不娶媳妇儿，齐老太也要跟着蹲监牢呀！
几名嘴碎妇女又说了两句，然后，就看见一个身材略肥的中年妇女走出来，骂着谭二锤让他回家，谭二锤边起身边叽咕着，“那曾宝红压根配不上齐默哥嘛。”
“你懂个屁！”女人斥骂，“二锤子，往后不准和齐默学，到年龄乖乖给我娶妇，咱们家穷，不能挑，不缺眼睛不缺鼻子就成！”
谭二锤嘀咕着，“娘亲，我才十四岁，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