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跟邺二哥原本要发怒的,见她一把年龄还给他们俩小辈致礼,二人的火气,一下消大半。
二人赶快着错身还礼,“郡公太太有礼。”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哎,是老身疏忽,进屋讲话,外边天晚夜寒,你们又一路赶路,疲乏下,恐身子吃不消。”她以荥阳郡公太太的身份儿,给俩小辈致礼,已是降尊。
眼下又揽过责任,倒叫赵桂跟邺二哥不好意思多话。
二人只得点头,进上房。
茶汤摆上后,辛老太君立刻遣散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宋氏在身边。
她说,“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昨日的信,收到,就是……”她摇了下头,“怪我疏忽,那孩儿又调皮,这会不知上哪里玩去了,正找着。就是你们安心,不会有事儿的。”
又是主动认错。
赵桂只得压着怒意,“但愿……璘儿没事儿,如果出事儿……”他眼光清寒说,“他养父那,可不是你们一言几句就可以交代清楚的。”
辛弃疾不知真相,听的一头雾水,啥养父?
那个傻小子,到底有几个养父?
宋氏吓的后背冒凉汗,心说老太君真是的,为啥要把一个傻瓜留在身边?
这不,出事儿了辛家要担责任了。
留谁不好,留个傻瓜?
是正常人,还可以好好和他讲话,和他讲哪有危险,他糊涂的,说了再多,他听的懂么?
到这一步,辛老太君只得不停的安慰着赵桂跟邺二哥。
二人对岳州城不熟悉,又不可以大张旗鼓地寻人,还不可以说真相,只得依仗辛家人找。
他们忍着怒意,把这事儿作罢。
在辛老太君的安排下,赵桂跟邺二哥在辛府暂住下。
当夜,辛老太君又嘱咐宋氏跟辛弃疾,再派遣人去寻赵璘。
宋氏压下怒意,甩袖走了。
辛弃疾想了下,又走回老太君的上房,见几个丫头都在,就叫她们退出了。
老太君看他一眼,沉着气息说,“想问啥便问,你比你大哥二哥聪明谨慎,跟你说也无碍。”
辛弃疾走向前,看一眼门外边,低声说,“奶奶,借住在咱府上的璘男娃,是不是京师周家的人?他兄长……就是那个男娃,叫赵桂的同光郎?”
赵桂是谁,边远州府的人不知,常去京师的人,哪个不知?
赵桂的弟弟现在去了哪,跟京师大族有来往的人,又有谁不知?
辛家虽说没有落,可依然有老太爷生前的门生同辛家来往着,辛弃疾也经常同他们见面,京师的消息,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你看出了?”辛老太君叹了声。
“二人长的极像,我揣测着,如果是一般的弟兄,不会这样担忧,又长的像,八成是了。”辛弃疾说。
辛老太君搓着脑门,“我本想着,自齐默夫妇俩手中,把那孩儿接来好好扶养着,把他的病治好,到时候,风风光光地送到京师去,咱辛家,也是大功一件,可谁知……”
她气的面色黑沉,“到底是怎回事儿?那孩儿到底上哪里去了?”
她看着辛弃疾,“你定要找到他,否则,陛下怪罪下,你明年春天的封厅试,怕是名次不保。”
老太君抓着辛弃疾的手,神情肃然。
辛弃疾打从知道赵璘的身份开始,就已揣测到老太君的用意。
国朝的终极大考有两种,一种是普通学子的殿试,自乡试开始一级级往上考。
另外一种大考,就是封厅试。
这是专门给世家子弟们开办的,不必一级级往上考。
有学问,满13周岁就能直接去报名考试。
这考试,人情的成分大于能耐。
陛下会优先考虑世家子弟的家世,即便成绩差点,也可以考个头筹。
听闻,明年参加考试的,有国朝宰相的孙子秦归仁,还有几位赵姓的远亲。
这些人,全都是他的劲敌。
老太君留下赵璘在府中,也是怕以防一旦那些人超过他,好利用养育过赵璘的恩情,请求陛下善待他罢了。
辛弃疾想到这里,不由有些自责起,恨自个的学问还不够更好,不可以把秦归仁狠狠踩在脚下。
超不过周仕成那货!
辛弃疾朝辛老太君抱拳致礼说,“奶奶请安心,游肯定更努力,争取明年的封厅试,抢的头筹,给家族增光。另外,会派遣人连夜寻找赵璘。”
辛老太君摁着他的手,“老三,咱辛家,可全都靠你了。”
辛弃疾心头沉沉,压力倍增,“奶奶,游,肯定不会辜负奶奶的期望!”
“好好好,那我就安心了。”辛老太君长叹。
……
田小娥担忧赵璘吃不好,每日早晨都会来到辛府的后侧门边,带吃的来悄悄看他。
这一日早晨,她带的是程记包子摊儿的灌汤牛肉包儿,还有她起一早亲自做的糖醋鱼块。
跟昨日早晨一样,她叫小黑毛团子先潜入宅院中,叫出赵璘来。
小黑毛团子今天早上睡的正香,给田小娥从窝中提出,是一路打瞌睡而来的。
爪子抓着马子的马鬃,唯恐被甩出。
奈何田小娥御马跑的太快,他好几回险些掉下。
这会心情正不好。
他打着呵欠跳进院儿内,不干不净找人去了。
没有太久,他跳出了,吱呜着怪叫,“小娥,了不得啦,你傻儿子不见了。”
田小娥知道,这小玩意儿叫他起早了,心里有气,存心这样说着气她的。
她提起小不点的耳朵,嘲笑说,“一早的咒老娘的儿子不见了,信不信老娘如今便叫你不见?”
小不点委曲的直哼哼,“真不见了,许多人在找他。”
田小娥怔了怔,真不见了?
那傻小子莫不是在辛家住不惯,一人悄悄跑走了?又不认的路,迷路了?
又怪着辛家,人不见了,竟然不通知她?
辛家想干啥?
田小娥心里懊悔不已,早知这样,不如当初和辛家撕破脸,强迫带他走了。
“我看望去。”
这次是光明正大的见人,她把马子掉了个头,往辛家大门而去。
田小娥来到辛家正大门前,果真看见辛弃疾正指挥着下人,寻着啥。
她翻身下马,提着筐走向前,轻轻一笑打着招呼,“疾表兄,早呀,这样多下人……这是在找谁?”
辛弃疾看见她,想起来宋宛,想问些宋宛的事儿,又想到老太君对他的警告,还有眼下有要事儿要办,他把那想法压|到心中去了。
“是齐弟妹,也……没有啥事儿,找一个偷了东西的下人罢了。”他悻悻着说。
“噢,那可要好好找找。”田小娥笑道,“我给璘儿带了点吃的来,我看看他。”
她把马子扔给一个下人,又给了把铜板,“僖子,看下马,我立刻出。”
僖子接着那钱,满脸苦涩,可愿田娘子出时,不要拿他当出气筒,她儿子不见了,她应该气上头了?
辛弃疾知道,拦她是拦不住的,干脆不拦,叫田小娥入府中去了。
她要见赵璘,肯定是先见老太君,叫老太君和她说。
辛弃疾蹙了蹙眉,又对俩下人吩咐说,“你们去这里方向……”
田小娥进辛府后,步子走的飞速,好快便来到老太君的上房。
毓秀看见她来了,头又大了。
的,老太君前一晚刚打发走璘男娃的俩亲戚,次日一大早又来了个“亲戚”。
这,可不比才走的俩好讲话。
毓秀站在廊檐下,悻悻笑着,“田娘子来了?今日这天更冷了,仿佛要下雪了,你怎这样早便出门了?”
“恩,特地给璘儿送吃的,他人?我想见见他。”
田小娥看见毓秀脸面上的尴尬笑,心里更证实了小黑毛团子讲的话。
……赵璘不见了。
毓秀脸面上的笑,更不当然了。
“他……”毓秀叹气,“田娘子,你还是进屋问老太君,我说不好。”
“说不好?啥叫说不好?他不见了?”田小娥眯了下眼。
毓秀要哭了,“田娘子,我也不是存心的呀,我真的……真的很用心看护他了,可还是……,我也不晓得怎回事儿……”
她吱呜半日也没说清事。
田小娥抿着唇,看她一眼,自个儿挑纱帘走入了上房。
毓秀垂着头,红着眼,也跟着走入去了。
辛老太君正在生闷气,找了一晚上的人了,咋还没有找到?
这时,就听丫头在她耳旁提醒,“老太君,田娘子来了。”
她惊的赫然睁眼。
“姨姥姥,我听府中的下人说,璘儿不见了?可有这次事儿?”田小娥一句都不带拐弯,径直了当的问。
辛太太的面色,好一阵囧迫。
是她强迫扣下赵璘,要留在府中教养的,可才两日,人便不见了。
街道小胡同都找了,只差找每家每户家里边了。
还是没找到。
“小娥,那孩儿……,你有没接走?”辛老太君皱眉问说,“如果你悄悄藏起来了,快跟我说,这可玩笑不得呀,他家中来人了,你可知道?”
田小娥心里嘲笑,老太君怪她了?
她至于么?
她要带走赵璘,只嘱咐赵璘不服管教,老太君跟宋氏烦了自会送还,她至于阴损的藏人再要人?
“没,姨姥姥冤枉人。”田小娥气哼哼坐下,转过头去,“我要带人走,就直接带走,干什么做这等卑鄙小人之事儿?陷辛家于不顾?说来讲去,辛家还是齐默哥的亲戚,我害辛家,也是间接地害着他。我还没有这样坏这样傻!”
她看在辛大词人的脸面上,看在齐默的份儿上,怎会在京师来人时藏人?
辛老太君发觉言语说重了,说,“我这是心急了,才问,小娥别要往心中去。他不见了,咱辛家要担责,辛家有事儿,谁又给你跟齐默撑腰?”
辛老太君的确帮了她跟齐默大忙,派遣人帮他们把医堂布置好,带她熟悉城中高门大户,因着她认的那些人,每日都有各府的太太们请她上门给府中的娘子娘子们诊病。
她的买卖虽说经常关门,却比城中大部分的医堂买卖还要好,她不缺病患。
这来源于辛老太君的间接相帮。
田小娥因而说,“我记着姨姥姥的恩情,因此,我怎会害辛家?”
辛老太君叹了声,又着急说,“小娥,你熟悉他的性子,他会去哪里?”
田小娥皱着眉心,“我也在想……”
正房外,宋氏的声音这时说,“老太君起了么?”
“回太太话,老太君半个时辰前便起了,这会子正跟田娘子讲话。”毓秀回道。
宋氏进中屋。
田小娥站起来,冲她点头,“表舅母。”
宋氏神情尴尬,“你来了老太君这里,料来知道事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璘儿的事,有眉目,你们不必惊慌了。”
幸亏有了消息,不然,这田小娥不得和她闹起来?
眼下家中的事又多……
七丫头的定婚刚才安排完毕,送走了客人,接下,就要安排老三的定婚宴了。
“姨姥姥,我已然担忧半日了。”田小娥冷嘲一笑,“我早讲了,那孩儿难带,你们非不听,非要强迫留他在府中,这找到还好,一旦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