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跑出一段路后,他看到了前方那个身着囚服、纵马奔逃的背影。
“就是他!追!”
章成一声令下,飞奔的更加急切:“贺兰玉,你已无路可逃,快快下马受俘!”
而前方的贺兰玉,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差点尿在马背上!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在监牢里突然就被一群人带了出来,他知道这是陈旭的安排,所以最初也只是配合着往外跑。谁知当这伙人被城门守军拦住时,两方竟真的发生了刀砍斧剁的肉搏战!
这阵势是给别人看的?
这尼玛分明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所以当其中一人把马交给他后,惊慌失措的贺兰玉跃上马背就直奔塞外而去!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不立刻逃窜,这颗脑袋很快就会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不过即便他再胆怯,好歹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蛮族汉子,胯下御马之术怎么也比章成这种皇城贵公子强。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方竟渐渐拉开了距离。
心急如焚的章成追的更加不顾一切,最后在疏于查看之下,追进了贺兰玉三百亲兵的包围圈……
流矢的破空声总是那么尖啸刺耳,即便塞外的凛风急促飞旋,也遮不住箭羽隔空繁碎的犀利寒芒。
尤其是,当这些寒芒连成一片骤然而至时……
章成想不明白这些伏兵是从哪冒出来的,只知道当他们弓响箭出时,自己已经身处箭阵中心,而那漫天的箭矢正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覆盖了他所有的目及之处。
疼吗?
疼!
当第一支利箭刺进身体时,那种疼痛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
但是当几十支利箭破体而入后,这种疼痛却早已麻木。
章成只记得远处的艳阳越来越昏暗,坐下的战马越来越瘫软,脑海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前方的贺兰玉越跑越远……
苍茫的天地一片起伏,塞外的烈日艳火如注,甚至连流淌的血液都已凝固,唯一剩下的,便是终日不曾停歇的飞沙,和飞沙之下掩埋的一切疾苦……
章严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的,在军侯府闻听消息的他顾不得和周振寒暄告辞,就急匆匆追出了北门。边追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儿子不要追的太急,也祈祷贺兰玉不要跑的太快。
可是该出现的,终究还是出现了。
章成全身上下插满了利箭,这个自己出门时还笑意盈眉的儿子,此刻竟被射的体无完肤!
章严歇斯底里的哭嚎着,那一声声悲痛穿过云霄又直抵深渊。那是一个父亲失去独子时的悲嚎,更是一个将军结下血仇时的怒吼!
可这……就是战争!
也是权力场上无可避免的伤痛……
过后的几天自然是雷霆万钧。
刚刚庆贺完胜利的北境将士们,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承受着这位国舅爷从上到下的追责和问罪。尤其是当日值守监牢的牢头和城门的守卫将领,要不是周振把国法搬出来护着,这两人当时就得被章严拉出去给他儿子陪葬!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被一撸到底,多年辛苦熬上来的资历也算彻底白费了。
而周振做为北境镇边候,出现这样的事自然难辞其咎,立刻将一封自请降职的奏章送去了皇城,同时传令北境大小官员全去给章成守灵。
可就算这样,章严依旧怒气难平。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凶手并没有为他儿子偿命!而他这几日所处置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小喽啰而已。那个真正的预谋此事的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甚至还每天一脸沉痛的派人来给他儿子烧纸超度。
这人是谁?
在章严心里当然是周振!
而且他猜测,周振已经知道了他来北境的真正目的,所以才妄想激怒他,让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出现更大的失误。
此人心机太过缜密,章严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确实小看了他。周振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北境镇边侯,万一自己盛怒之下将其揭发却又拿不出证据的话,康帝为避免两人的不和对北境城防造成影响,很可能会把章严调回皇城。到时既无法继续追查儿子被害的证据,也丢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军权。
所以最终章严选择了隐忍,他相信只要自己还留在北境,就一定能找到证据!
然而在暗查几日之后证据没找到,却有另外一件事引起了章严的注意,北境似乎还暗藏着另一股势力,他们行动飘忽、迅捷如影!若不是藏匿在市井中的斥候竭力暗查劫狱的贼寇,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当章严想把他们揪出来时,他们却早已消散无踪,就仿佛从未在北境出现过一样。
但这短暂的现身,却给了章严莫名的感觉,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就仿佛是……
“不可能!他们二十年前就死绝了!”
章严愤愤甩头,极力推翻那个在心里突然跳出来的想法,一段段刀光剑影的往事也渐渐浮上心头。而与这些刀光剑影相契合的,便是那一个个行如鬼魅、动似幽魂的身影。
影卫!
他们善于潜藏在夜色之下,从无法预知的角落给与被袭者致命一击,而攻击之后,却又彻底隐回黑暗之中。
当年为了追杀他们,康帝甚至动用了倾国之力,即便如此,若不是后来的那次侥幸,也根本无法将他们连根拔除……
就在章严惊疑影卫时,周振也同样怒气难消,他刚刚勉强下榻,便把陈旭叫进了密室。
“说吧,为何这么做。”老军候坐在椅子上,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
陈旭瞪着两个眼睛不明所以:“说……说什么?”
“不说?好!”周振重重点头:“那老夫就问的直白点,为何要杀章严?”
“杀章严?!”陈旭听的一头雾水:“章严不是好好的……”
“那是因为他儿子给他当了替死鬼!”
周振定定的看着陈旭,眼神之中已是温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