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怕鬼,他谭峥也不可能在把醉酒的王欣彤推到车子底下,看着她被碾出脑浆后,继续逍遥快活。
树影摇曳的湖边,寂静中流转着咔擦咔擦的骇人声音。
林夏看着谭峥拿着石头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一步都不敢移动。
这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所以她本来打算用这个时效五分钟的隐身符先吓跑他。
在她的认知里,是个人看见有人这么凭空消失,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再不济至少吓得掉头就跑。
她没想到,在一个大学里面,居然还有谭峥这种人。
脚下有因为夏天的阳光太热情,而枯萎的杂草。
只要她一动,就会发出声音。
而她手掌心的团子,还在抱着雪饼疯狂地啃,模样和仓鼠如出一辙。
刚才谭峥那么凶狠,她还以为这家伙给摔坏了。
但事实证明,她真的太不了解神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刚刚她把这家伙捧起来,他就有气无力告诉自己,他好饿……
捧着小雪球,她现在只能一边跑一边祈祷他吃饱了之后能恢复体力,至少能逃出去报信。
然而——
他咯吱咯吱要饼干的声音,让谭峥能直接判断她的方位。
不过几秒钟,他就已经追上了自己。
“小儿科的障眼法。”
对面冷哼一声,拿起石头就朝她的方向砸来。
太初山上,张兮今正坐在林夏最喜欢做的门槛上,静静望着远方。
尤捷和滚滚他们在里面玩,只有小柳跟在他身边。
“掌门,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他毕竟是耳报神,又被张兮今带到祖师爷面前供奉了这么多年。
虽然受距离限制,得不出太多信息,但还是能有所感应。
张兮今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担忧,但也只是说:“道,最讲究的是自然二字。她有自己的命数,连掌教都看不破,又岂是我能插手的?
何况身怀其璧,她必须学会自保,不然未来暴风雨来的时候,必受覆巢之累。”
“可是那个谭峥又不是鬼怪山精,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林姐姐只是个刚刚十八的女孩子,会不会……”
别说林夏只是个大一新生了,就是寻常中年大汉,遇上谭峥那种人都会绕道走。
张兮今当然知道这些,但是昨夜爷爷入梦,言语间多有机锋。
琢磨下来,都是让他可以帮助林夏成长,但却绝对不能事事代劳。
无论是恶鬼还是杀人犯,一旦除去都是于国于民的大功劳。
爷爷说,林夏是个特殊的人,必须要积攒这些功德,不然日后必出大问题。
他思绪紊乱,不得不默念静心咒。
可反复数十遍,却还是没能安抚自己的情绪,最后干脆不再强求,伸手捏住腰上的玉石。
小柳看着他这个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去了灵官像前。
“祖师,你一定要保佑林姐姐啊,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掌门肯定一辈子都会内疚的。”
不大的正殿上,炉里白烟飘然而上。
人工湖柳树下,林夏正在用麻绳打结,团子也用牙齿把绳头咬着勒紧,最后还在他头顶撒了一泡尿。
“我是真的不想出手的。”
她以前就只痛打过一个人——假和尚潘小山。
而且潘小山只会装神弄鬼,搞些歪门邪道,所以对上她的时候根本就没反抗之力。
可这个双眼紧闭的谭峥不一样。
这家伙是真的狠,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打起架来简直是不要命,和他比起来,林夏觉得自己的枪法简直就是花架子,一点力道都没有。
还好团子在吃饱睡足后发挥疯狗的架势,把他的腿直接给咬了一大块肉下来。
没错,这家伙啃完雪饼就睡了!
还睡得呼呼作响,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差点跑得口水横流。
谭峥虽然不怕痛,但行动还是受到阻碍。
林夏就“乘人之危”把他给弄晕了。
她刚刚已经给冯一飞打了电话,通过他联系上了京城这边的警察,很快就有人来把谭峥带走。
“你好,我叫蒋利民。”
一个看上去是领队的人走过来打招呼到。
“你好,我叫林夏。谭峥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一个叫王欣彤,一个叫任雨宣,还有一个是上周意外溺水的任雨灵。”
蒋利民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一脸平静地让身边的人记下。
倒是他身边拿小本子记的王键感慨了一句:“任雨宣的案子总算找着正主了。”
林夏露出疑惑的表情。
“任雨宣本来就不是被判定成自杀或者意外吗?”
蒋利民看了她一眼,“尸体眼耳口鼻下部都被灌了蜡烛封死,手心脚心被钉子打穿,再没常识也不会认为她是自杀。”
林夏感觉到对方的情绪,讪讪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王欣彤和任雨灵都被他伪装成了意外,所以没想到任雨灵会……”
“你们这些小姑娘警惕性太差,别人随便说两句就信了,自以为这是善良,但就是没想过对面是怎样的恶鬼。
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没有,它就不存在。”
说完,他就转身去谭峥那边了。
“你别生气,我们老大脾气不好说话就是这样,他没别的意思。
那个任雨宣,是他侄女,现在任雨灵又出事,所以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
闻言林夏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情。
他自己就是警察,却没办法调查出杀害侄女的凶手。
现在另一个侄女也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他心里肯定会觉得,如果他能早点抓到凶手,那任雨灵就不会死了。
而且,林夏知道,他心里对她也会有一些人之常情的意见。
那就是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会怪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这种情绪是无解的。
很多做医生的,在面的因病去世的亲人时,也会有。
那边,谭峥已经醒了过来。
林夏远远的都能听见他戏谑的在嘲笑蒋利民。
“你抓到我有什么用,你的两个侄女都被我用过了,你不知道,她们死的时候叫得有多好听。”
“畜生!”
蒋利民伸腿想去踢他,但最后咬着牙生生停住了。
见状,谭峥笑得更疯狂了。
“她们该死,我喜欢她们是她们的荣幸才对,她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还有那个任雨灵,你知道我多爱她吗,啊?结果呢,结果她居然想把我送进牢里!”
蒋利民不去看他,盯着眼前的人工湖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有机会靠精神疾病证明逃过死刑吗?”
谭峥继续自言自语,狂笑着说自己怎么一步步取得她们信任,说着她们求饶时候的样子。
林夏狠狠咬着牙。
如果他是鬼,她绝对用十八层地狱的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他是人。
就算他的行为已经不能被称作一个人了。
如果他继续装疯卖傻,再拿到精神残疾证明,甚至会有一大堆圣母婊出来为他开脱洗白。
可是,在林夏心里,就算真的有精神疾病,那也不是他们随便杀人害人的理由。
“真的有办法吗?”
她不愿意看到这种人有机会再出来害人。
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被感化变好。
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在死前受尽折磨的人,也永远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蒋利民侧过头看她,“有时候我会很渴望书里面的江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人命必须要拿人命去还。”
林夏静静听着,鲜衣怒马恩怨分明的江湖,谁年轻的时候没羡慕过?
“但是,时代总是要发展的,有所得有所失,不可能好处都占全了。”
他在说服她,也在说服自己。
林夏不由的想起了冯一飞。
他的独生子冯平死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无数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收押谭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蒋利民收起情绪,说到:“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你放心,我们会对外保密的。”
林夏谢过对方后,偷偷翻过宿舍大楼另一道铁门上了楼。
没办法,和谭峥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十点多了,这么来回一耽搁,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上楼后她先到公共阳台上,用手抹了把脸,然后才轻手轻脚拿钥匙开门。
本来担心吵到室友,在开门的一瞬间却接着楼道灯看见三个人都还在下面坐着。
因为开门的动静,原本趴在椅背上的巫雅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你可算回来了。”
另外两个人也纷纷清醒过来。
“你吓死我们了,怎么不回消息啊,电话也打不通。”
张果果打开连接在充电宝上的台灯,揉着眼睛责怪到。
“对不起啊,手机没电关机了。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上去睡觉吧。”
林夏轻声说到,声音里缠绕着打心底升起的感动和温柔。
以前回家晚了,老爸老妈也会这样等着自己。
后来到了京城,等自己的人就变成了张兮今。
现在,又有了她们。
大家都打着哈欠爬上去,疲倦地说了晚安,然后安心睡去。
林夏刚把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团子放进小窝,手机屏幕就亮了。
是蒋利民发来的消息。
“多谢。”
她眼眸幽深如潭,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已经发生的事情自己改变不了,但至少可以阻止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惨剧。
这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