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齐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要债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胆子可真大,一百万说借就借,是疯了吗?”
我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可是你答应了啊,再说那是我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现在钱借都借了,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还钱!”
李齐还没开口,追债的人凶神恶煞,还说他家的房子能值个大几百万,绝对有钱还。
“钱是她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她去,跟我儿子可没一毛钱关系!”
李齐的父母这会儿也不装和蔼可亲了,怒目圆瞪,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娘了。
而我的模范丈夫,则阴沉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当我傻?是她借的钱,可你们俩是合法夫妻吧,这钱就是夫妻共同债务,你们是想还也得还,不想还也得还!”
李齐父母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这时候,李齐终于缓缓开口,“夫妻共同债务,你们怎么证明?”
对方冷笑一声,放出了我给的录音。
李齐终于变了脸色,恨恨地盯着我,“你跟他们串通好的?”
我连连摇头,哭着解释,“是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录像,把声音录下来的。他们说我没工作,借不了这么多钱,我就……”
本来是哭不出来的,可我只要一想到他得了那样的脏病还想骗我给他生孩子,眼泪自然而然就涌了出来。
当着外人的面,李齐没说什么,可那群要债的前脚刚走,他就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
“贱人!”
我耳朵都在嗡鸣,指甲攥进了掌心,才能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捂着红肿的脸继续演戏。
“老公,我知道错了,现在可怎么办啊,都怪我一时冲动,连累了你。”
我哭丧着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齐冷哼一声,“早干什么去了,我还纳闷你妈怎么喜滋滋把林大宝接走了,原来是你在后头使了力,你可真能行!”
他爸妈跟着帮腔数落我,“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这是要上天啊,谁家能养得起你这样的媳妇……”
时候到了。
我装作犹豫纠结的模样,最后抹了把眼泪,痛下决心——
“要不,我和李齐假装离婚,这一百万的债务归我,这样就不会害了他。”
一百万的欠条当然是假的,虽然署着我的名,但却不是我写的。
也不知道楠姐是从哪里找来的群众演员,演得跟真的一样。
而我妈之所以能出来,其实是因为那女孩伤的不严重,只是磕破了额头加上轻微脑震荡,我出面赔了两万块钱医药费,这事也就了了。
当然,我没钱,是楠姐替我垫的。
这事我妈不知道,她还真以为我给对方赔了一百万,拉着我的手直夸她生了个好女儿。
李齐的父母欣喜若狂,可能是没想到我居然爱李齐爱到这个地步,连忙撺掇着李齐答应。
我也暗暗期待着他点头。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李齐居然说愿意跟我共同承担这笔债务。
我疑惑又惊诧,甚至怀疑起,难不成他是真的很爱我,得了脏病只是桩意外?
但很快,我就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鬼混的记录。
让人连过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不止如此,我还发现了他和律师的聊天记录。
李齐咨询律师,怎么才能在不离婚的情况下让我个人承担这笔债务。
律师给他的建议是让我签一份婚内财产约定书和债务认定书。
呵呵!
亏我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他,敢情人前装深情,背后不仅私生活混乱,还满腹算计。
想来他也知道,跟我离婚,三十万的彩礼钱就打了水漂。
这人倒是挺精明的,知道我不好拿捏之后,一分钱的亏都不肯吃了。
在李齐把文件拿给我之前,我火速收拾行李搬回了娘家,只给李齐留下一纸离婚协议书。
我妈以为我是被撵出家门的,撸起袖子就要找李家人说理去。
但得知具体情况之后,却又变了一副面孔,“那你来我这儿干嘛,想让追债的找我要钱?想都别想,你自己借的钱,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这五个字我真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小时候上学要买课外辅导书,她让我自己想办法,我靠着捡瓶子和纸板才凑足了钱。
上大学的生活费,她让我自己想办法,我遇到了楠姐。
毕业之后,她让我想办法的事情就更多了。
不是家里今天缺东少西,就是她自己身体哪哪不舒服。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选择不成为一个被全家吸血还甘之如饴的傻子。
我笑了笑,凑到我妈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她瞪大了眼睛,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打开手机,给她看账户余额,“我借了一百万,摆平那家人花了八十万,本来还剩二十万,但现在……”
手机界面上,赫然是四十多万的余额。
这当然是假的,压根没有什么账户,是我P的图。
当初为了赚生活费,我自学了PS,不做家教的时候就接接单,技术练得炉火纯青。
可她不知道,信以为真。
“怪不得我听人说炒股能一夜暴富,我滴乖乖,这样下去,你得赚多少钱啊……”
我妈眼睛都红了,显然有些意动。
我淡淡道,“有风险的,炒股炒赔了跳楼的都有呢。”
我妈看新闻,自然也听说过这种事。
可眼下,她却夸奖起我,“我女儿从小脑瓜子就聪明,怎么可能亏钱呢,算命先生都说你有赚大钱的本事。”
呵呵!
我可从没听她这么夸过我。
反而是拖油瓶、赔钱货、小贱人一类的字词听得最多。
我笑了笑,给她画饼,“妈你放心,等我还完债,再多赚些钱,就给你和大宝买大房子住。”
“那得等多久?”我妈急急地问。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现在房价太贵,我本金少,至少得三年吧。”
我妈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事有两件。
一是她的宝贝儿子林大宝,二就是房子。
我爸跟她离婚的时候就给了她这间一居室的小房子,三口人根本住不开,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睡阳台的。
随着我毕业工作,林大宝成年,睡阳台的人变成了她。
买房子,买大房子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果不其然,没等两天,我妈就把银行卡拍到了我面前,说卡里有五十万。
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钱也比我想象中的多。
李齐给的三十万和我的二十万,她一分没花。
这回倒是真舍得。
可见在贪欲面前,人的理性不值一提。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紧接着就说,“这钱你拿去炒股,赔了算你的,得还给我。”
“那赚了钱呢?”
“当然是我的,不然我把钱给你干嘛。”我妈还说那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论算计的本身,周扒皮在我妈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我心中一片冰冷,只点点头。
反正这种虚假的应承,我妈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我充其量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钱到手了,也是时候该离婚了。
回去之前,我叮嘱我妈这笔钱的事情千万要对李齐一家保密,否则他们要是逼着我先还债可就麻烦了。
事关自己的利益,我妈答应的很爽快。
回到李家后,我哭着跟李齐说没凑到钱,以前玩得好的朋友听说我背了债,都不肯理我了。
李齐骂我活该。
他爸妈更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问他,“离婚协议书你签字了吗?”
他摇头,面带笑意说,“不就是一百万吗?我有办法。”
我有些吃惊,李齐当高管工资虽然不低,父母又都是教授,可家里充其量只算是小富,要想拿出一百万的现金,除非卖房子。
看过他的手机后,我可不信李齐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果然,他盯着我,缓慢说出了他所谓的办法。
“我老板身家过亿,就喜欢你这款清纯的女人,我跟他说好了,只要你肯陪他睡,这一百万的债务,他会帮忙还。”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的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主动提出让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还这么理所当然。
又好像不应该那么意外。
毕竟,一个得了艾滋病还企图骗婚生子的人,能有什么道德底线。
换做我妈这种又蠢又坏的人,虚与委蛇或许管用,可李齐心黑手黑,谁知道他那个老板又是什么货色,我可不敢随便冒险。
我破口大骂,几乎用尽了我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话。
可真爽啊。
不枉我这么多天忍辱负重。
然而李齐似乎除了脸色更黑一点,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也对,他和狐朋狗友的聊天记录中,说我正经又古板。
那么我这种反应应该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婆,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很气,可咱们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让逼债的再上门吧。”
李齐以为我发泄完了,居然试图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直接把他的艾滋病确诊证明摔在了他面前。
“现在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事我还能为你保密,不然的话,咱们可以试试鱼死网破。”
“你从哪里拿到的?”
李齐一把抢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或许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受到我的威胁,他脸色由青转白,可见气得不轻。
看到渣男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我露出笑容,反问道,“这重要吗?”
“还有,刚才给你看的是复印件,我还有百八十张呢,不怕你撕。”
原以为这一招就能让李齐认栽,可谁知道他居然冷笑着逼近我,说自己绝不离婚。
“林盼盼,就算我有艾滋病又怎么样,如果外头的人知道这事,你跟我离了婚也别想找到下家!”
李齐根本不了解我。
我有那样一个妈,还有那样一个弟弟。
被人不知道在背后说过多少闲话。
要是真在意,哪里能活到现在。
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爱过我,我们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你要是愿意用自己的名声去赌,我奉陪。”
就算李齐无所谓,他父母可都是所谓的知识分子,要面子的很呢。
原本学校教授每周都要在家里举办沙龙,偏偏李大宝来的那段时间停了,无非觉得自家媳妇有个弱智弟弟会给他们丢人。
“好啊,要离婚,三十万彩礼还我。”
意料之中的,他提到了那笔钱。
估摸着当初转账给我妈的时候,就是防着这一天。
可惜他忘了,那钱压根没经我的手,说破了天也是他和我妈之间的债务纠纷,跟我有什么关系。
耍无赖嘛,好像谁还不会似的。
李齐想冲过来打我。
这回,我可不会傻傻站在那任由他欺负了。
我扬了扬手机的手机,“录着像呢,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立马把视频上传到网上去。”
要是舆论发酵,他可连挽回的机会都没了。
这下,李齐的脸色又变了。
挺绿。
我可真是高兴啊。
“喏,签字吧。”
我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有备而来,直接拿了离婚协议书出来。
有时候想想还挺庆幸的。
但凡我发现的晚一些,但凡我要是被他传染了。
如今陷入这样被动境地的人,很有可能会变成我自己。
万幸。
我们一没孩子,二没共同财产,离婚协议只有薄薄一页纸。
债务归我,毕竟拿了那三十万,再继续坑人就不道德了。
眼看着李齐签了字,按了手印,我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前脚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后脚我就去了火车站。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为了我妈活着,为了大宝活着。
我想过自己的人生。
我换了号码,拉黑了我妈和李齐一家人的微信。
不知道他们发现我消失了,会闹成什么样。
新的落脚点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这里虽然因为交通不便而被称作穷山僻壤,却比老家更让我有归属感。
我在网上开了家店,帮助当地的村民卖土特产。
闲暇时候我会拍点风景照发在社交平台上,时间一长,也积攒了一些粉丝。
两相结合,网店生意还不错。
不到两年时间,五十万的本金,就翻了一番。
老家的事,我陆陆续续从楠姐那听说了一些。
我带着我妈给的钱消失之后,她气势汹汹的跑到李齐家里要人要钱,不料却被李齐一家子反过来要那三十万的彩礼钱。
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可谓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妈也是个狠人,见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干脆来了个鱼死网破,把李齐得了艾滋病的事情给宣扬了出去。
这下可好,李齐直接被公司开除了,好几个跟他一起鬼混过的狐朋狗友发现自己被传染了,都找上门来讨说法,李齐的父母在学校更是被人指指点点,无奈之下只能提前退休。
不过,这些跟我已经无关了。
我整天忙着店铺的生意,一个人要管上架、发货、客服,恨不得能生出八只手来。
村民们给我推荐了个帮手,是城里头来支教的秦钊秦老师。
或许是因为曾经做过相同的职业,又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我们俩还挺有共同话题。
慢慢的,我去镇上发货回来天黑了,秦钊会专门去接我。
村民们不理解网购的运营机制,秦钊会帮我耐心解释。
就连有一次,我被村里的大狼狗吓到了,也是秦钊护着我安全走过那段路,甚至隔天再路过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狗被拴起来了,听狗主人说,秦老师找过他。
我不傻,当然知道秦钊是什么意思。
可我不能回应这份感情,只能以玩笑的方式把自己曾经的遭遇坦白给他。
我嫁过人,嫁的还是个艾滋病患者。
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掂量其中风险,我甚至都做好了重新招个人的准备。
然而,秦钊并没有被吓跑,他笑着说,“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在学校读的就是医科,完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现在很健康,除了……晒得有点黑。”
我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我轻松一点。
可他不怕,我怕。
摔过跟头的人更知道疼。
我只能告诉他,我现阶段没有想开启下一段感情的打算。
秦钊却好像得了什么允诺一般,立刻笑逐颜开地说,“没关系,我能等,等得起。”
我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毕竟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