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二天，我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份艾滋病确诊报告。
上头明晃晃写着我新婚丈夫李齐的名字。
害怕、气愤、惊慌……我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只是浑身忍不住地发抖。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被骗了！
……
我和李齐是相亲认识的。
从我大学毕业开始，我妈就锲而不舍地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可她介绍的那些人，不是秃头大肚，就是龅牙咧嘴，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很有钱。
是的，我亲妈希望我嫁个有钱人，可以帮衬家里。
用她的话说，砸锅卖铁把我供到大学毕业，是我该回报她的时候了。
可我心里头明白，我能上大学，无非是因为我弟弟林大宝智力发育不全。
说白了，他是个弱智。
忘了说，我叫林盼盼，我妈这辈子就盼着给老林家生个儿子。
盼盼，盼的就是一举得男。
毕竟在我爸妈和我奶奶眼里，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
可惜，在我弟李大宝查出来智力发育不全之后，我爸二话没说就把离婚协议甩到了她面前，任凭她哭天抢地也没有回头。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在我又一次拒绝我妈打来的相亲电话时，她发出了威胁。
我头疼不已。
从小到大，但凡我不肯听她的，她就会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抚养我和我弟长大有多么不容易，说我是个不心疼亲妈的白眼狼。
看着她发过来的安眠药照片，我无奈，只能请假坐车回老家。
意外的是，这回坐在我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很不错。
他相貌英俊，研究生毕业，在一家公司做高管，家里四套房两间商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我心知以自己的条件，根本配不上这样的男人，那顿饭结束之后就没有再主动联系，免得对方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谁知道，第二天那个男人竟给我打来了电话。
李齐说对我一见钟情，喜欢我的安静乖巧、知书达理，我老师的职业也很符合他的择偶要求。
我又惊又喜，根本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大一个馅饼儿砸在我头上。
然而在那之后，李齐就展开了对我的追求，每天嘘寒问暖，聊天必定秒回，甚至就连我过生日，也驱车几百公里专门来为我庆祝。
这样的浓情蜜意，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感动，我一下子陷入了爱情里。
就在我们交往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李齐提出了结婚。
“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应该早早安定下来。再说了，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优秀的女朋友，我得赶紧把你给绑牢了才对。”
第一次有人夸我优秀，对我表现出这么浓烈的爱意，我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地是自己没有选错人，可又害怕如果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之后，他会离我而去。
我上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结果有次我妈带着弟弟来学校看我，我们在学校里说话时候被他看到了。
知道我有个弱智弟弟后，曾经和我海誓山盟的男人第二天就提出了分手。
加上我爸的事儿，我一直觉得，拖着这样一个家庭，我这辈子恐怕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结婚了。
可谁知道，当我忐忑不安地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之后，李齐居然一点儿也不惊讶。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咱们相亲，介绍人肯定会把情况说清楚的。”李齐毫无嫌弃之意，甚至说，“我都想好了，咱们先领证，然后我让家里把你安排到咱们市区的学校去当老师，到时候也方便你照顾阿姨和大宝。”
就这样，交往半年的时候我跟李齐领了结婚证。
紧接着我辞职回了老家，全心全意的筹备婚礼。
就在昨天，我还憧憬着婚后的甜蜜生活，怎么会想到老天爷跟我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从病历上的日期来看，在和我相亲之前，李齐就已经得了艾滋。
他怎么敢！
怎么敢得了这样的病还出来相亲。
我浑身都在颤抖，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恨不得立即将这份病历甩到他面前，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当务之急，是先去医院检查，看我有没有染上。
好在我是个保守的人，和李齐交往之后从未越雷池一步，也只是昨天晚上才……
但愿不要一次就中招。
到了医院，医生说幸亏我来得及时，高危接触后只要七十二小时内服用阻断药，一般都不会感染，但最好还是六周后来复查一次。
我松了一口气，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离婚是肯定的，这么重大的隐瞒，完全可以做婚姻无效的申请。
只是婚前，我妈说家里困难，大宝又是那个样子，张口问李齐要了三十万的彩礼。
这样的天价彩礼，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我肯定是不答应的。
可谁知李齐却背着我直接把钱打到了我妈的卡上。
要离婚，肯定得退钱。
我叹了口气，开口让司机师傅把车开到我家。
原本以为我妈知道这事儿之后，肯定会破口大骂，毕竟她曾经以一己之力骂哭了整条街欺负我弟的小孩。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我把话说完之后，她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给林大宝喂饭擦嘴的动作停都没停，只回了一个“嗯”字。
这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提出希望她能把那三十万交给我，作为我跟李齐谈离婚的筹码。
谁知话刚一出口，她就跟被点了炸药桶似的，一下子蹦的老高，“要钱，不可能！”
我试图跟她讲道理，“那钱是李齐家给的彩礼，不是你的钱。”
“进了老娘口袋的钱，哪有再拿出去的道理！”我妈唾沫星子四溅，看我就跟仇人似的，“我告诉你林盼盼，结婚了你就老老实实地跟人家过，不要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话。”
“妈，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他有艾滋病。”
我妈顿了顿，似乎有些心虚，可很快又拔高了声音，“艾滋病怎么了！李家说了，只要你能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别说这三十万的彩礼，还能再过户一套房呢，到时候我跟大宝就不用再挤在这破房子里了，还能给他说个媳妇。”
我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妈，你介绍李齐跟我相亲的时候，就知道他有病？”
难怪李齐毫不介意我的家庭条件，说什么相亲的时候介绍人把情况说清楚了。
所以……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太可笑了。
我妈为了给我的弱智弟弟娶媳妇，把我卖给了一个艾滋病患者。
就在我浑浑噩噩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她在说，“我都打听过了，得了艾滋病的人活不了几年，等李齐死了，他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到时候咱们家就发达了。”
听听，我妈的如意算盘打得多响。
难道她没想过，如果我被传染了呢？如果我也死了呢？
不对，她是想过的，要是我死了，她和林大宝也能顺理成章继承我的遗产，多好。
当老师工资不高，我工作几年，省吃俭用才攒了二十万。
结婚前，我妈以替我保管婚前财产为由，把钱要了去。
当时的我想着李齐家里条件不错，我只要找到工作就能养活自己，这钱留给我妈他们生活也无妨。
可现在呢。
没了工作，没了钱，还被骗婚。
我后悔死了！
现在流的泪，可真是当初脑子进得水。
不行！
自己辛辛苦苦赚得钱，必须要回来！
这婚，也得想办法离！
我在网上查了查，艾滋病不能吃油腻辛辣，不能抽烟喝酒，一场感冒发烧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思来想去，回去的路上，我在药店买了几盒退烧药。
直接提离婚肯定会打草惊蛇，在没有万全的把握钱，我还不能跟李齐撕破脸。
但是，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了，否则今天在医院的阻隔药就白吃了。
一进门，我婆婆看到我提着的塑料袋里的东西，如临大敌，问我，“是谁生病了吗？”
我咳嗽了两声，勉强一笑，“我感冒发烧了，买了几盒药，妈你离我远点，省得传染给您。”
我吃了阻隔药，副作用很大，这会儿脸色苍白，看上去跟真生病了似的。
婆婆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只一瞬，她就关切地说，“生病了得去医院看看，不行就办个住院，不要怕花钱。”
可我坚持不肯去医院，她拿我没辙，只能偷偷背着我给李齐打电话。
我被阻隔药的副作用折磨的痛不欲生，想要去卫生间里吐一吐的时候听见了。
隔着卫生间的房门，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不是说她身体壮得跟牛一样，怎么结婚才一天就生病了，这样下去，我跟你爸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让去医院也不肯去，一身的穷酸气！”
“你这两天先在外头躲一躲，要是被传染了就麻烦了！”
“真晦气！咱们家花了这么多钱，娶她回来不是当摆设的，等她好了，你们赶紧生孩子，咱老李家不能绝后。”
“这门婚事我本来就不同意，她家穷得叮当响，弟弟又是个弱智，万一生出来也是个傻子呢？要不是你说她好拿捏……我看她厉害着呢，连我的话都不停，你回来可得好好说说她！”
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差点儿站不稳。
谁能想到，说把我当亲女儿疼、知识分子出身的婆婆，有一天嘴里能够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亏我还以为李齐得病这事儿，他们二老根本不知情。
眼下这个情况，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齐的病，他爸妈一清二楚，甚至还帮着一块诓骗我。
难怪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劝我去医院看病，她哪里是关心我，明明是怕我把感冒传染给她儿子。
没多久，我手机就响了。
是李齐打来的电话，他说要去外地出趟差，得三五天才能回来。
“老婆，我是真舍不得你啊。”
电话另一头，李齐一如既往的柔情蜜意。
可惜，知道一家子真实面目的我，已经不吃这套了。
“我刚吃完药，太困了，想先睡会儿。”
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我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尽快脱离苦海，毕竟装感冒发烧不是长久之计。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办法来，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有人给我弟介绍了个对象，她让我跟她一块去看看。
我这会儿正抱着盆子吐呢，我妈听到动静，高兴极了。
“盼盼，你是不是怀上了？你可真给妈争气，我正愁你弟结婚房子怎么办呢？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印象里，我妈可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即便是我考上大学，她也只会冷冰冰地说一句，学费自己想办法。
不得已，我才读了免费的师范。
而此时，电话那头的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而我却饱受着药物副作用的折磨。
那一刻，我胸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得快要炸开。
如果在这之前，我对我妈还有所期待的话，那么这通电话之后，我醒悟了。
我不仅要离婚，还要让所有欺骗我的人付出代价。
很快，我就给我妈打电话，问她给林大宝找的对象的详细信息。
林大宝的情况根本不符合结婚条件，好人家也肯定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弱智。
这门婚事，肯定有猫腻。
起先，我妈还有点防着我，不肯同我细说。
我佯装生气，“为了你和大宝，李齐得了那种脏病我都忍了，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你就这么不信我？”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撒过谎，又或者我妈笃定我会为了她和弟弟牺牲。
她立刻就信了，还说，“你能想通就好，咱们才是一家人，当妈的哪有不疼女儿的。”
疼女儿？
就是这么疼我的吗？
我心里一阵冷笑，心里却异常冷静，将那女孩的姓名地址一个不落全都套了出来。
然后发消息约楠姐到咖啡厅碰面。
我考上师范之后虽然不用交学费，但还是要生活费的。
当时我妈把我领到一个火锅店让我洗盘子，美名其曰锻炼我。
去的第一天我就被滚烫的锅底给烫伤了。
是当时在店里吃饭的楠姐送我去医院，给我垫付医药费。
她得知我高考考了693分，便让我给她儿子当家教。
可以说，我就是靠着楠姐才挺过了大学四年，当然，楠姐的儿子也顺利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国外读研。
因为这份恩情，我们俩成了忘年交，甚至我和李齐结婚时，她还封了个大红包给我。
听说了我的遭遇后，楠姐气愤不已，“盼盼你说，想让姐怎么帮你？”
我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心中有些忐忑，怕她觉得我太狠毒，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肯放过。
没想到，楠姐听完我的话，眼睛都亮了。
她握着我的手说，“你做的对，咱们不伤害别人，也不能任人欺负还忍气吞声。”
楠姐在本地很有人脉，两天后，我妈就因为被人举报涉嫌人口买卖被带走。
听说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为了撇清关系，她还推了那姑娘一把，对方的头撞到了桌子上。
亲妈进了局子，“媳妇”进了医院，弟弟林大宝没人照顾，理所当然的，我把他带回了家。
别看林大宝只有五岁小孩的智商，可毕竟他成年了，破坏力惊人，且生活不能自理。
今天摔了盘子，明天尿了裤子，总之自从他到了李齐家，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看到李齐的父母明明嫌恶却还要装大度的模样，我心里爽极了。
这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的感冒好了，李齐自然也就“出差”回来了。
晚上他想跟我亲热，我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没有兴致的模样。
亲妈都被警察带走了，做女儿的哪里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理所当然，不是吗？
“老公，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推开他，一脸严肃，说自己想从他这里借点钱，把我妈“赎”出来。
原本我只是想让我妈吃点苦头，再把大宝带回来，什么时候李家人受不了，什么时候再提离婚。
但有人受伤了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对方愿意把女儿嫁给大宝，可见跟我那个自私到家的妈是一路货色，张口就要赔偿。
虽意外，但也正中下怀。
我小心翼翼地说，“大宝在咱们家，多影响生活啊，早点把我妈弄出来，才能让她把大宝带走。”
他一回来，公公婆婆没少拉着他在阳台小声嘀咕。
说什么我也能猜得到。
果不其然，我这话一说，他有所意动。
我趁机继续道，“再说，我就这一个妈，从小相依为命，我不管她谁管她……”
李齐刚要说话的嘴立刻闭上了，而且眉头越皱越紧。
他终于意识到，娶了我，就等于娶了我这一家子。
李齐和他的父母都觉得我乖顺，可以任人拿捏。
可他们不知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能够在我妈的压迫下顺利活下来，本身就不是什么软弱的人。
李齐没答应借钱给我。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给我妈那三十万彩礼已经够让他们家肉疼了，意识到我家是个无底洞之后，又哪里再肯往里面扔钱呢。
“那我先找朋友想想办法，或者从他们那里借点钱，你看行吗？”我小声问。
李齐被我絮叨烦了，背过身去，嘟囔着，“你做主就行。”
要的就是这句话。
隔天，楠姐就拿到了一张署着我的名字的借条。
金额是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