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一片漆黑，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最北侧的牢房里有一处窗口，尽管很小，可窗外的光恰好能通过缝隙投射到昏暗的屋子里。
一名囚犯正躺在草垛上哀嚎。
他的声音不大，可通过微弱的光亮，能看出来他的脸色早已经是一片白皙。不仅如此，若是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脖颈与脸颊上都长满了红疹。
嘎吱。
门开了，两名狱卒从外面走进来。
他们捂着鼻子一脸嫌弃，而后将牢房的门打开。
“钱福.....起来了！你小子运气好，有贵人免了你的死罪......”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狱卒道。
听到这话的男人抬起头瞧了一眼，却没多少力气站起身来。狱卒见状，不得不将男人搀扶起来。
“他娘的！这个病秧子还当起大爷来了.....”
“走，把这家伙送出去......”
两名狱卒扶着男人一路往出走。
他们将男人送上马车，而后又趁着夜色带出城去。同一时间，淮南府的城墙之上，遏必隆正注视着这一幕。
“大人，他们已将人带出去了！”
“按照大夫的诊断，那人似乎是患了天花.....想来应当是活不了多久！不过这一点两名狱卒都不知道.....”
一名官兵在遏必隆面前禀报。
“嗯.....”
遏必隆点点头，“派人跟上去，那两个狱卒就不要让他们回来了......”
“这个地牢一把火烧了......知道吗？”
官兵点点头。
“下官明白。”
“还有.....你派人把那些病死的牛羊都扔到对面的河道里去......凡是得了疫病的，也都送到对面去......”
“下官知道了！”
——
蜀地的战事已经结束，朱由榔没有亲自带兵前往陕西，而是将一部分兵马.交由李来亨和魏豹，由他们前去收降关中的吴氏残兵。
至于蜀地，则派遣自己麾下的沐忠言驻守，同时让马腾云及塔天宝等原属于夔东十三家的将领继续镇守重庆府。
安排好之后，朱由榔这才率领自己麾下几万亲军朝南京赶去。
这回顺江直下，明军自然没有不坐船的道理。于是，几万大军浩浩荡荡乘船从夔州一带前往武昌，再由武昌府一路向东抵达南京。
大军行进的同一时间，南京这边，李定国也已经准备就绪。
南京城。
仪凤门外。
两万明军精锐正在将粮草辎重分批搬到大船上面，他们并不是打算走水路去陕西，而是要通过船只将物资全部运到江北。
李定国站在岸边，一边看着将士们有条不紊的行动，一边给自己的义子李骏耐心叮嘱起来。
“孤走了以后，你好生看管南京.....鞑子最近总在试探我们，虽然没有大规模出动，可他们必定是贼心不死......”
“万一鞑子带兵来攻，你就马上跟武昌府那边求援.....到时候楚国公一定会带兵支援的！即便他支援不了，皇上那边也会来......”
“只要能坚守半个月，援兵一定会到，鞑子绝不可能攻破城池的......”
李定国道。
此行他只领着一半兵马前去，而麾下另一半，则暂时留守南京。
毕竟清军在江北的徐州一带也有兵力驻扎，万一他们偷袭的话，南京城可不能没有主心骨！更不能没有精锐守军！
而等到皇帝回归南京城换防之后，这些人就可以卸下担子再分批前往陕西。
“义父，您放心吧！”
“虽然咱们的人只有两万多，可只要打起来，南京城凑出十几万兵绝不是问题.....”
“守城肯定是够了！况且鞑子也未必敢来攻打我们......”
李骏回道。
李定国满意地点点头。
“好！”
“你这样说孤就放心了！”
很快，李定国登上一艘小船，在亲兵们的护卫下前往江北。
他原本可以走水路的，可考虑到一些地方逆流而上比较耗费功夫，所以，为了早日赶到陕西，他决定率领大军从陆路进发。
先到六安，再从六安抵达信阳，之后从南阳到商洛入武关。
速度够快的话，个把月时间就能顺利赶到陕西。万一中途缺了什么补给，还可以从清廷那里抢夺。
时间飞逝。
李定国仅用了四日就赶到六安。
此地原本是有清兵驻扎的，可自从朱由榔剿灭吴三桂之后，留守此地的清兵全都退守到淮南一带。
由此，六安一下成了两不管地带。
考虑到城中的百姓们，李定国并没有带领大军入城，而是将大军全都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的地方。
“全军休整半日，明日一早再赶路.....”
李定国命令一下，全军将士开始就地扎营。
“去城里告诉知县，大明晋王来了，让他出城来跪见......”
毕竟是大明的州府，如今清廷退去，李定国自然是希望趁机把州府收归到朝廷的。
然而，派出去的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
“末将等人去了城里，结果发现城里一片死寂......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就连城门也是大开的......”
“末将等人进去以后，才发现城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都已经腐烂了......”
“什么？”
李定国听到这话顿时惊了，“难不成清兵又屠城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调拨两千精骑与他一同朝城中赶去。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下来，李定国与麾下将领到了城门口之后，果然发现城门打开。
斥候先一步进去探查，发现没有问题之后，李定国才领着兵马冲入城中。
一进去，他就被满地的狼藉给吓到了！
呕！
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鼻而来，别说是普通的将士们，就是见惯了死人堆的李定国，此时都忍不住下意识呕吐起来。
“不对......这些人不是被杀死的.....”
李定国忽然意识到什么，“是疫病......崇祯九年的时候，榆林镇也是这样，那时候城里城外都死满了人，那个味道也跟这一样.....”
“快！快撤出去......”
李定国也是吓坏了，第一时间捂住口鼻，紧跟着带领麾下骑兵一股脑冲到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