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冥看向虽然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的萧云阙,可他眼底神色却很清明,人也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阙儿?”皇上很意外,也紧张,这儿子来朝堂上又想做什么?
萧云阙一系象牙白金蟒袍尊贵非凡,拱手言道:“古往今来,民强方能国富,国富方能安社稷!梅雨季节即将来临,挖渠造林之事,自是刻不容缓!”
“大皇子此言差矣!”凤瞿反驳道:“修路挖河乃千秋之功,大皇子所言,未免有些目光短浅了!”
“凤尚书生于勋贵之家,自然不能体察民间之苦!”萧云阙言辞犀利道:“如果你的家园被天灾毁灭了,你都朝不保夕了,你还会去想修路挖河,荫庇后世子孙吗?”
殷玄冥附议道:“臣觉得大皇子所言极是,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子孙香火可传个千秋万代?”
夏立肃也立即手持玉笏道:“皇上,大皇子与北殷王所言极是!唯有民安,国家方能太平!国家太平,方能促进商业发展,富国强兵,保卫疆土!”
萧云澈也附议道:“儿臣也赞同大皇兄之言!”
皇上看着下方文武大臣,目光最后落在了打瞌睡的萧云修身上,严肃问道:“太子,你对此有何看法?”
萧云修瞬间清醒了,抬头看向他父皇,愣了愣,又往身旁的萧云澈看去,低声问:“说什么了?”
萧云澈微蹙眉道:“凤尚书说钱要花在修路扩宽运河上,大皇兄说钱该花在造林挖渠上。”
“大皇兄?”萧云修转头看去,看见萧云阙便来了句:“大皇兄,你怎么来上朝了?”
萧云阙这人一向不懂得何为客气委婉,萧云修话一问完,他便冷冷看向萧云修道:“太子还没登基呢,就想霸占朝廷堂不许本宫入内了?”
萧云修被萧云阙怼出一身冷汗,忙拱手向他父皇解释:“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皇兄……”
“够了!”皇上越看这不成器的东西越心烦,索性看向一位老臣问道:“顾爱卿,你认为他们之言,谁的更有利于国家百姓?”
“嗯?”鹤发童颜的老头儿也在打瞌睡,听见皇上问他,他手持玉笏遮面道:“回皇上,大皇子和凤尚书之言皆有道理……”
凤瞿和萧云阙看向这位被返聘回来的前前丞相,裴康没了,只能请他回朝暂顶着了。
顾淮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可老臣和燕王、北殷王是一个意思,附议大皇子之言,民富才能国强嘛!”
凤瞿差点气的丢出玉笏,大骂这个老东西说话大喘气,气死个人!
皇上似乎很敬重这位顾相,听了他的话,他便看向萧云阙下旨道:“大皇子为国为民之心,令朕欣慰!今便命你前去巡查各地农桑之事,燕王随从协助。”
“儿臣遵旨!”萧云阙与萧云澈出列领命。
萧云修抬袖掩嘴打个小哈欠,对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一向懒得与这两位兄长抢。
凤瞿都快气死了,太子殿下怎地就如此之蠢,难道看不出来皇上是要重用大皇子吗?
大皇子也是嫡子,他外祖家虽然没人了,可当年推崇猼太尉夫妇的老臣还在!
更何况,天玑皇后之死是皇上毕生之痛!
若是皇上因为这份愧疚,将来废储另立萧云阙为太子……他这个蠢外甥可怎么办啊!
……
退了朝,文武大臣陆陆续续出了大殿。
顾淮抱着玉笏,松弛的眼皮低垂,走路慢吞吞的,与大街小巷垂暮的老朽没有什么分别。
“老丞相,你今日之言,可是把凤家给得罪死了。”殷玄冥不知何时与顾淮并肩而行了。
顾淮老态龙钟的叹道:“想当年,我还与猼太尉打过击鞠,他比我打的好,你小子当年击鞠也打的好,在帝都可无敌手呢。”
殷玄冥见这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便索性不与他同行了。
顾淮在殷玄冥离开后,他掀开他松弛的眼皮,忽然快步走一段路,与慢殷玄冥几步的萧云阙同行了。
萧云阙可不是殷玄冥,他和这位老丞相不熟,也懒得与不熟的人闲聊。
顾淮却是一声叹息:“想当年,你外祖父可惧内了,老夫约他钓个鱼,打个击鞠,他都得跑去请示你外祖母,你外祖母点头了,他才敢拎着两包点心跟老夫出去玩。”
萧云阙听着别人说他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他脑海中浮现模糊的画面,记忆中外祖母的早已模糊了模样。
“可惜!恩爱夫妻难白头,你外祖母走得早,你外祖父后头也不爱凑热闹了。”顾淮又是一声叹息。
萧云阙开口问道:“老丞相帮我说话,可是念着故友旧情?”
顾淮点头道:“对!就是看在你外祖父外祖母的面子上,老夫才帮你说话的!”
萧云阙看向这个直白的老头子,他似乎话里有话?
顾淮抄着手,抱着玉笏望云天道:“当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可是咱们东启国的顶梁柱,谁不曾受过他们老两口的恩惠?”
萧云阙好像有点明白顾淮的深意了。
“如今,物是人非,可我这老东西没忘恩,帮一帮故人的外孙子一把,也当是告慰故人在天之灵了!”顾淮说这话,便是健步如飞的向前跑去了。
萧云阙被这老头吓得脚步一停,看向前方,原来是送吃食的小厮。
“夫人答应给我做豆沙包的,怎么没有?”顾淮看着食盒里的清粥小菜,气的吹胡子瞪眼!
小厮摸摸鼻子道:“夫人说了,她想起您的青梅竹马,心情不好,让您清粥就咸菜。”
“青梅竹马她都入土多年了,夫人怎么还记得?我还没和她计较她那个贼心不死的表哥呢!”顾淮气呼呼把玉笏丢给小厮,抄手步伐建朗的向前走。
萧云阙看着这位年已七旬有余,还能健步如飞的老丞相,他之前在朝堂上是装糊涂?
萧云澈不知何时到了萧云阙身旁,笑叹道:“为弟听闻,这位老丞相在家还和重孙子打击鞠、玩投壶呢!”
“老而弥坚,难怪父皇会把他又宣回来做丞相。”萧云修不知何时到了萧云阙另一边,学着顾淮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