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月找到郭放时,先跟他道了歉。
“你的手……对不起。”
郭放手上的夹板早就撤了,手腕还有点肿,不过行动无大碍。
“不关你的事,以后都不必再提。”郭放依旧性子生硬冰冷。
濮月点下头,不再纠结这件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她是彦黎看重的人,她的话郭放自然不会拒绝。
濮月将一张照片递过去,“背面有他资料,能帮我找到这个人吗?”
他接过来,扫了一眼就把照片揣起来,“没问题。”
郭放动作很快,下午就有了消息。
拿到地址,濮月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神平静却又隐藏着某种危险的预示。
窗外,大风骤起,就要下雨了。
紫花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她此刻的表情,端在手中的花茶抖了抖。
二话不说,她放下茶就快步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小月,你想做什么?”
她太了解濮月的这种表情了,曾经,濮月被几个狱霸欺负得很惨。一天深夜,紫花翻身冷不丁就看到了坐起来的濮月,映着月光,她的侧颜好像镀上一层温暖柔光。
两人四目相对,濮月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抬起食指轻轻竖在唇边……
下一秒,她突然跳到为首那女人的身上,拽着她的头发,拖到墙角,把她的头往墙上猛撞……
梦游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但她还是被关了禁闭。
可从那以后,没人再敢动濮月一下。
那三年,她着实疯得可怕。
所以,出狱后平静了的濮月,反倒令紫花有点不适了。
望着紧张的紫花,濮月安抚一笑,抬手将她颊边的发掖到耳边,“我出去买几本书,很快回来。”
“真的?”
紫花心性单纯,三言两语就暂且信了她。
“那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有画没完成?”
说服紫花,濮月一身轻便简装出了门。
黄梁村,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濮月下了长途车,拿着地址问人,终于找到了村里唯一的废品收购站。
四间平房,都被用作装废品,院子里也是成堆的纸壳旧衣服,空气里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
一块“老王废品”的破铁牌,挂在大门上摇摇欲坠。
濮月将头上的鸭舌帽压低,然后推门进去。
靠近压水井的空地,摆了张躺椅,一个瘦得干瘪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听评书。
头顶的乌云压低,灰蒙蒙,雾沉沉,像块坠在胸口的大石头。
“不料祖孙二人回家后发现周家寨大半人家失火,自己家更是被烧成一片废墟,并且全家四十七口老小家人全被斩尽诛绝……”
躺椅上的人,听着收音机昏昏欲睡。
突然,空中一道惊雷,他一个激灵睁开眼,面前冷不丁出现个身着黑色T恤黑色紧身裤的姑娘,吓得他差点摔下来。
“啊!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濮月不动声色,刚才进院子里就一眼把他认出来了,他就是王年朝,当年在法庭上指认她的目击证人。
见这姑娘不说话,全身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王年朝警惕地坐直了身子,“要卖废品?”
濮月微昂起头,帽沿下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小巧尖细的下巴,粉唇水润晶莹。
是个美人。
睨着他,濮月缓缓出声:“三年前,法庭上,为什么要说谎?”
王年朝愣了住,腾地站起来,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濮月慢慢摘下帽子,看清她的一瞬,王年朝有点恍惚,“你到底是谁?”
濮月笑了,弯了弯眸眼,“不是说对我记忆深刻吗?不是说,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我嘛?怎么才过了三年,就不认识了?”
王年朝这下认出来了,表情随即变得警惕冷硬,“哦,原来是你啊!哼,你来干嘛?该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了警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有没有跟警察说说,你偷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怎么销的脏?”濮月始终紧盯着他,微微一笑:“你做证指认我的那晚,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王年朝没好气地瞪起眼睛,实则心虚得不行。
他没料到事情都过去三年了,这姑娘居然还找上了门!
随即插科打挥,态度也没好到哪去,说着说着抓起旁边撑门的棍子就要赶她走:“我这不欢迎你这种人!快走快走!”
啪——
濮月一手撑在门上,回眸看他,声音冰冷:“命案发生后第二天,附近工地就发生电缆被盗。是你干的吧?”
“你、你这是诬陷!没凭没据,你少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王年朝情绪越来越激动,“我知道,你就是对我怀恨在心,你就是想要报复我!我说的句句属实,对得起天地良心!”
“快滚!再不滚,我就打110了!”
他拿着棍子要赶人,不成想竟被濮月一把抓在手里,当着他的面狠狠甩到墙上,棍子断了一截,后半截还抓在手里。
王年朝吓一跳不时退后,他一只脚跛了,走路一瘸一拐。:“你、你想怎么样?”
穿鞋怕光脚的,光脚怕不要命的,眼瞅着这姑娘就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老王是真有点怵。
濮月盯着他,嘴角噙着阴冷残忍的笑,“你说呢?我是杀人犯,反正杀了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无所谓。”
“你、你别过来!我……我就是把我看见的说出来了!”
王年朝眼珠一转,马上大喊救命。
濮月不紧不慢地伸手就扯开衣衫,露出半边瓷白的皮肤,细腻得好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在一片灰蒙蒙的云层下,仍白得亮眼。
“有人来,我就说你强暴。”
“你——”
王年朝傻眼了,瞪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在村子里名声不怎么样,媳妇跑了后仗着有点闲钱就没少勾搭,她要真这么说保不齐就有人借着由头跳出来揍他一顿出出气。
濮月见他不再叫了,把衣服整理好,冷冷看他,“你放心,牢我已经坐了,没打算找你翻供。”
王年朝瘦小的身子佝偻着,一直警惕盯着她,“什么翻供?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濮月不在意,从背包里掏出一叠钱,轻轻放在躺椅上。在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时,王年朝的眼睛蹭地亮了。
“听不懂没关系,认得它就行。”
王年朝咕噜咽咽口水,没说话。
濮月自顾道:“我们假设,你当时没守在旧校区,而是在附近工地偷电缆。”
王年朝马上打断她:“诶!你别乱说啊,我可没做犯法的事!”
濮月示意他稍安勿躁,“都说了,是假设。”
看在钱的份上,王年朝瓮声瓮气的却没再打断她。
“假设,你没在旧校区,却能在法庭上清晰说出我出现在那的时间。是不是可以认定,有人教你故意这么说的。”
王年朝脸色一变,眼珠左右转了转。
濮月扭头看他,直截了当:“我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这钱就归你,剩下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还在嘴硬,不过眼神却直往躺椅上瞄。
濮月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她?”下巴一呶,“钱归你。”
王年朝还要再否认,濮月眼神变了,逐字逐句地警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张了张嘴巴,又闭了上。
挣扎再三,王年朝终于抬头看向她手中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