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细雨,竹林里轻一下重一下的脚步正缓缓向另一头延伸而去。
明漱抬头往高处瞧了两眼,抿嘴笑了起来。
正好赶上好时节,经天雨冲洗过的昆仑格外清澈,明漱看来看去,觉得还是昆仑的风景养人。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沾着雨水氤氲水汽试探着挪动,明漱听得身边有动静,偏头细听。
竹仗敲在软泥上,一落一挑,带起了几分新泥的香气。
“道友!道友留步!”
明漱竖着耳朵听动静,竟听见有欢呼声,她转头,发尾卷了几滴水珠。
一名看上去颇有些年纪的老者拄着竹仗,踩着一双裹满了泥浆的草鞋跟跟呛呛的往她这处小跑了来。
明漱见那老人头发花白,精瘦身材,虽然眼眉已经下垂,但尾稍却无棱角,圆润又温和,当即有了亲近的感觉。
老人气喘吁吁的追来,看明漱一身妃红裙衫,在泥泞的小路上趟了半晌,脚下裙边却没沾上一点脏东西,连忙对着明漱拜了拜:“敢问姑娘可是来寻仙的?”
明漱莞莞一笑,浅浅的应了一声,那老者便突然眉开眼笑,跺着脚欢喜起来:“哎呀哎呀,好事好事,鄙人李祐白,寻仙半生,今得见道友,不知可否一路啊!”
“我为何要与你一路?”明漱不自觉的揣起手来,像宁砚一样挑了挑眉头:“凡人寻仙,是为问道?或是……求俗愿?”
李祐白见明漱气度昂昂,与常人不同,心下不由的盘算了盘算:“鄙人……为求解脱。”
“解脱?”
“鄙人有执念,问仙方可解。”李祐白盯着明漱的裙尾瞧了几眼:“我看小友不似常人啊。”
明漱嘻嘻一笑,往后跳了两步,直接飞身站上了竹枝:“你怎么知道神仙便能解了你的执念?或许神祖仙人也是稀里糊涂过一生呢?凡人一生不过百年,瞎胡乱过一过,意思意思便算了,别较真嘛。”
李祐白依然拄着竹仗,仰着头看明漱一步跳出了自己的视线,消失在了竹林中,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紫竹林是昆仑与外界的交界口,百年间,常有寻仙问道的人会误打误撞闯进来。
明漱见得不多,但也见识过几个。见到了也不惊讶,只管引一阵歪风把他们吹回去就是了。
伴着一路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漱磨蹭到了昆仑门外,叉着腰在门口溜达了半天不肯进去,守门的将士都抓耳挠腮的看不下去了,连连试探。
到了门口明漱才想起来自己跟宁砚还闹着别扭,这要是就这么进去了,有些太没面子。
踱步来踱步去,思来想去又觉得宁砚何其无辜,不该平白受自己一通脾气。
也罢,明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头一仰,眼睛一弯,步子轻盈的走上了昆仑。
昆仑今日有客来访,宁轩若正在玉虚宫大殿招待花神。
花神兴致勃勃的跟宁轩若讲道着儿女的婚事,宁轩若只管听,心绪早不知道飘到几重天开外了。
宁砚被堇禾缠着在殿前看几个师兄练功,师兄们见有年轻貌美的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练功,纷纷掏出了十二分力气卖弄魅力。
然而堇禾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虽然眼神落在这里,但却时时观察着宁砚的动静。
宁砚坐在石凳上,拄着脑袋,眼皮子拉耸着,要不是得给花神一个面子,他马上就闭眼睡觉。
堇禾心里也不停敲着小鼓,眼神东瞥瞥西看看,百般焦急,却就是不敢往宁砚那处去,生怕被宁砚看见,再被嫌弃了。
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半出不出,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俩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就那样硬着头皮坐在一处坐了半晌。
堇禾心里发毛,屁股上跟长了刺一样,动来动去,总觉得该说点什么,瘪了许久,抓瞎了脑袋,才憋出一句“昆仑好大呀”来。
宁砚困的直点头,听堇禾说话,百无聊赖的嗯了一声。
“要不……少主带我参观一下?”
“也好……”宁砚直起身来,半天,吐了口气,边站起边讷讷道:“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阿砚?”
宁砚像没有衣服一样,风刮过,又麻又凉。往昆仑墟入宫口一望,果然见一个女孩眼冒红光,正狩猎般的盯着自己。
宁砚慌张了一下,藏在衣衫下的脚不安分的跺来跺去。
尴尬了片刻,宁砚张开双臂,卖着笑脸迎了上去:“明漱,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
“不是!”宁砚机智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笑意连连的拥过去:“惊喜之至!”
“但我怎么觉得我把少主的好事耽误了?”
宁砚听罢,浑身炸毛,像是周身过了一遍电一样。
在他的认知范围中,他很能确定一件事,就是每当明漱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叫人尊称以达到阴阳怪气的目的。
“非也非也,只是花神携女来访罢了,促进友谊……”
“原来昆仑跟花神殿也搭建了友谊的桥梁啊,我都不知道呢。”
“如今也算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