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宁轩若的领头下,明阙,绛褚,林奉玉四个人各自带着加固四阳缥缈阵所用的神器准备赶往婆罗城。
明漱好奇心爆棚,缠着宁轩若和明阙直耍赖,非要跟着一起去。
明阙说什么都不肯,明漱只好作罢。
“明漱,国主不让你去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别闹。”宁砚倒是讲理,温温和和的跟明漱讲着道理。
“好吧。”明漱听宁砚这样说,突然就不坚持了,收起自己撒泼打滚一套流程,作罢了。
明阙原本只是觉得明漱耍赖荒唐,现在看着闺女因为宁砚这个臭小子一句话就老实了,觉得更是无比荒唐:“好吧?什么好吧?你就听话了?”
明明刚才还在自己跟前软磨硬泡了半个时辰,说被“降服”就被“降服”了?
“昂……”明漱一脸茫然:“我觉得阿砚说的有道理啊。”
“那我刚才跟你讲的就没道理了?”明阙恨了宁砚一眼,心道是坏事了,自己养的白菜要被宁轩若的猪拱了。
宁砚才是全程最懵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知道明阙为什么突然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顾无意见明漱如何耍赖都不成,知道自己也定然是去不了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虽说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心里却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明阙几个人启程婆罗城后,明漱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搭理顾无意,仰着头,看都不看她,径直的离开了大殿。
顾无意低着头,眼神里满是不在意,与在明阙面前全然不同。
宁砚对婆罗城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送大人们离开后,又钻回屋里睡大觉去了。
昆仑无人主事,突然又悠闲了起来。
明漱倚在榻上,突然想起了那块玉牌,在怀里摸了摸,发现没在:“玉牌呢?”
她把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没有,便又在屋子里翻腾了一圈。
“不会丢了吧……”
明漱又百无聊赖的躺回了榻上,手自然的垂在一旁,来回摆荡着。
被“四脚”人追杀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不论明漱怎么暗示自己不要想都挥之不去。
她又想了想婆罗城遇见的那些“傀儡”,虽说也渗人,但至少是两条腿站着,一双手杀人。
再不济,也不会跟那些“四脚”人一样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
而且那地方里竟然一个活人或者妖怪都没有,若如狼妖所说,那个“永生门”领域是他主人的炼化傀儡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守呢?
哪怕只是几个狱卒看管山丘一处,也比现在说的过去。
她和元一就这么来回穿梭自如,一不小心进去,轻而易举出来,实在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那块碑上写的……应该是‘永生之门’了,后面有双羽印花,应该是同一波人的地盘。”
明漱翻了个身,碎碎念道:“那个黑影认识长白宗的玉牌,而且看起来也很害怕四脚人,会不会是受害者?”
“等等!”明漱突然跳起来:“那黑影后来去哪里了?”
“四阳缥缈阵果然松动了……”
“两个孩子说在玄冰地狱遇到了一个善用九节鞭的老者,自称是这里的看守,笑话,玄冰地狱哪里来的看守。”
明阙嗤鼻,冷哼道:“我不关心有没有看守,我只关心四阳缥缈阵为什么会松动,七百余年从未出过问题,说什么年久失修,我是不会信的。”
绛褚上神凝神,听着四阳缥缈阵的低沉的异响声,不禁皱起了眉头:“要我看来,九成是人为的,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还是先加固封印才是。”
几人点点头,祭出了四大神器:昆仑的昆仑镜,梓楠山的神农尺,蓬莱岛的落魂钟,鸿音阁的绛珠仙环。
明阙与四阳缥缈阵没有关系,此次前来,只当监工。
玄冰地狱下的东西才是他的重点,至于天族怎么封印,他不在乎。
众人将神器推送至阵法正下方,四大神器悬浮于空中渐渐围成一个环形,散发出刺眼的金色神光。
几人相视点头,随后掐诀向神器注入灵力。
一股股强大的灵力被神器吸收,又拢聚在了阵法之上。
只见强光如玉环般迅速向周围扩散开来,刺的人们眼睛生疼。
玄冰地狱之下的东西开始暴躁不安,渐渐汇聚成团,大力冲撞头顶的万年玄冰,试图冲破桎梏,脱身而出。
刹那间,似有上万条巨形红鳞涌来,半个玄冰地狱都被映成了红色。
明阙见状,眉头拧在了一处,连忙吩咐瑛宁将洗华箫取了来。
瑛宁难得慌张,匆匆忙忙的将萧交到了明阙手上,然后和连岳一起站在明阙身后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洗华箫声音如大漠吹沙,苍凉之音,贯彻入耳,凄凄断断又带一丝追思之感。
箫声悠远,不光众人听愣,地狱之下的东西也平静了下来,如鱼群般缓缓散去,悠悠荡荡的游向明阙的方向。
它们似是仰着头倾听靡靡之音,明阙低头看着身下一片赤红,眼神中多了些寂寥,一时间,万般无奈全都涌上了心头。
宁轩若等人看这些东西平静下来,赶忙趁机加强了灵力注入。
神器飞速运转起来,上空的四阳缥缈阵也转动开来,随着箫声渐入佳境,阵法也加固完整了。
“多谢明国主相助。”绛褚上神颇有歉意,轻声道谢。
明阙叹了口气,没说话,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地狱中央发呆。瑛宁替明阙回礼,也没有说话。
连岳神色更是严肃,眸子里深沉如海,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来。
玄冰地狱的事情解决完,几人便商量着回了昆仑。
明阙不愿于昆仑久留,打算再留一晚便起驾回上陵。离开前,明阙思来想去,总觉得明漱孤身在外不算安全。
尤其是他最知道宁轩若的德性,有危险的时候,宁轩若在安全在,没危险的时候,宁轩若最危险。
更何况在明阙记忆里,宁轩若从小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别说自己闺女了,就连他儿子,都是凭运气长大的。
还有她亲自养大的那只生的精雕玉琢的猪崽子……
不行不行,越想越害怕,宝贝女儿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再者,眼见着明漱渐渐长大,已经到了参政的年纪,即便上陵国事多由十二宫把持,她也不能当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堂堂一国公主,上陵大小事宜,她总不能一直不接手。
“丑丑呢?”
“臣也没见。”连岳摇摇头,手里的扇子也摇了摇。
远在凡间的明漱一个响亮的喷嚏,嫌弃的宁砚往一边歪了歪身子。
明漱搓了搓鼻子:“肯定是我爹念叨我呢。”
说罢,明漱挠挠屁股往前走去。
宁砚无奈的笑了笑,跟在明漱后边找寻着黑影的痕迹。
顾无意也没闲着,她一早就远远的跟着明阙一行人,找到婆罗城后,趁几人加固完封印驾云离开,她连忙钻了进去。
一路上,顾无意掩着面孔,偷偷摸摸的往前走,一只小影子在树林里嗖嗖的横窜,顾无意捏紧了手里的千心刃,警惕着周围。
见她停了下来,影子也跟着停了下来,笑嘻嘻的跳在了她的面前。
顾无意探出千心刃去,皱着眼眉:“你是什么人?”
影妖嬉皮笑脸的将指在自己脖子上的千心刃推了回去:“我就是出城透透气,嘿嘿,您想进城?”
“嗯?”顾无意半信半疑的睥睨着影妖:“你能带我进城?”
“自然自然,之前来过两位外族人,就是我带进去的。”影妖骄傲的笑道:“但是他们比你聪明些,知道隐去身上的神隐。”
顾无意闻声一惊,低头环视,才发现自己身遭是一圈金色光华,心道不好,还好逮住了一只影妖给自己提了醒。
“你有办法吗?”
“有!”影妖信誓旦旦的从袖兜里掏出一枚药丸来:“虽然比不上老君的隐息丸,但勉强能用。”
顾无意将信将疑的接过药丸吃了下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帮我?”
“去了您就知道了。”
两人避开所有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偷偷摸摸的拐进了玄冰地狱的领域。
又是同样一个地方,影妖停了下来,徐徐道:“前面我就不能去了,玄冰地狱是妖族最大的监牢,我这种小妖根本不能近身,不远了,您便自己进去吧。”
说罢,影妖一溜烟没了踪影。
顾无意有些无措,但已至此,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索性按照影妖指示的方向前行。
临近地狱,她惊奇的发现上空的阵法形状与明阙图纸上的的确是一模一样。
四阳缥缈阵是双子阵,神环分内外两层,两环成正反两方向逆向旋转,普照了整片玄冰地狱。
玄冰地狱在四阳缥缈阵的照射下,平添了几分神性。
但顾无意知道,这层“神性”只不过是表面罢了。
一个令妖族闻风丧胆的监牢,怎么可能拥有神性呢?这里有数以万计的亡魂和秘密,最该有的,是死气才对。
“这就是玄冰地狱?”顾无意身上冷冰冰的,感觉透骨的寒气像锥子一样狠狠的往骨头里钻,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
一个身披黑色斗笠的身影自周围的矮山后闪现出来,悄悄的移去了顾无意身后。
鬼车带着一抹极其神秘的笑意打量着顾无意,顾无意感觉背后有一股杀气,蓦然回头,眼神与鬼车对在了一起。
“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鬼车眸中多了几丝打量,眉梢微微挑起,略带了几分笑意。
顾无意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几步:“我只是好奇罢了……无意冒犯。”
“是吗?”鬼车摘掉兜帽,露出了额间的双羽印记:“你还是第一个因为好奇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在女神殿见到过玄冰地狱的卷宗……”
“上陵人……”鬼车忍不住笑了一声:“摩罗袔?”
摩罗袔在上陵是“神主们”的意思,是上陵掌权阶级的代称。而作为一种统治阶级的特权,有资格进入女神殿的人,只能是摩罗袔。
顾无意没有说话,又往后退了退。
“好奇什么?”
顾无意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所有。”
“哈哈哈哈哈哈!”鬼车突然大笑:“好奇心太旺盛了可不好!知道这些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不愿意说就算了,也没指望能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知道些什么。”
“也罢也罢,”鬼车叹了口气:“告诉你一些也无妨。(鬼车转过身来)我叫鬼车,是弥尔亲王的儿子,如今也是万妖宫的宫主。”
顾无意一惊,鬼车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六界实录》中对这个名字有太多记载。
鬼车,妖族前朝大将军,皇室庶支,弥尔亲王的儿子,是妖族前朝最强兵力。前朝灭亡后失踪,生死不明。
原来他并没有死,不仅没死,还躲在不知什么地方建立了一个万妖宫。
“你惊讶什么?我不仅这样,这个四阳缥缈阵也是我动的手脚……”鬼车骄傲道:“原本想着通过这个引明漱出来,只是不小心失败了。”
“明漱?你找明漱做什么?”顾无意又是一惊:“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她身上一样东西……”
“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说出去?”
鬼车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她:“你说去吧,我不在乎。”
“……”
“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说……”
“你哪来的自信?”顾无意瞥了眼完好的阵法,又回过神去盯紧了鬼车,心里不停发憷。
这个男人,在天族的眼皮子底下悄咪咪的躲了几百年,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天族费尽心思做好的封印大阵上动了手脚,现在还这么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暴露自己,实在是厉害的有些骇人。
然而鬼车接下来的话,却让顾无意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越想越害怕。
“毕竟是会监视自己养父的人啊,哪会那么正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