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冰却不答话,瞳孔中青灰色褪去些许,握着剑的手虽仍在颤抖,却稳稳将胡雪鸢护在身后。
他盯着温铎,喉间发出沙哑的低吼:“滚出太平教,否则……”
“否则怎样?”温铎擦去嘴角血迹,天泣剑雷光再起,“今日你二人欲要杀我同伴,我必讨回公道。”
他余光瞥见柳秋白已被赵逸飞扶至安全处,心中稍定,剑势却愈发狠辣。
白砚冰挥剑迎战,三阴蚀骨剑与化玄七截剑在空中激斗。
温铎这才发现,白砚冰虽然神志不清,但对剑法掌控却依然吓人,剑法竟比被蛊虫控制时精妙数倍,每一剑都暗含神剑门的正统剑诀,与太平教的邪术截然不同。
两人从潭边战至竹林,竹叶纷飞间,温铎的剑尖数次擦过白砚冰咽喉,却见对方竟露出解脱般的笑意——他根本不求生路,只求能护胡雪鸢周全。
“够了!”胡雪鸢突然扑到白砚冰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剑势,“要杀就杀我,别为难他!”
她转头看向白砚冰,眼中满是泪水,“砚冰,你早就该杀了我这个拖累……”
白砚冰握剑的手剧烈颤抖,长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胡雪鸢脸上的泪痕,突然伸手抱住她,喉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雪鸢,我……我不想再做行尸走肉了……”
话音未落,他脖颈处突然鼓起一团青包,显然是蛊虫躁动。
温铎见状,收剑退后半步,他虽杀意未消,却也看得出这对夫妇不过是太平教的牺牲品。
胡雪鸢颤抖着取出一枚银针,刺向白砚冰心口蛊虫所在位置:“对不起,砚冰,我不该信江九的鬼话……”
白砚冰嘴角溢出黑血,却笑着摇头:“能在神智清醒时死在你身边,已是万幸……”
他转头看向温铎,眼神忽而清明,“太平教地宫……第三层血玉棺,长生诀残叶在……”
话未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胡雪鸢抱着白砚冰的尸体,泪如雨下。
温铎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八卦门掌门赠予的解毒丹,轻轻放在胡雪鸢身旁:“他体内蛊虫已死,你……”
“不用了。”胡雪鸢惨然一笑,取出腰间皮囊倒出剩余甲虫,“这些年我双手沾满鲜血,早该随他去了。”
她指尖掐诀,甲虫突然集体爆炸,黑血溅在温铎脚边,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温铎拉着柳秋白迅速后退,再抬头时,胡雪鸢已倒在白砚冰身侧,两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平静。
山风掠过竹林,带起阵阵哀鸣。
柳秋白被温铎带出老远,但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依旧忍不住轻声叹道:“他们本是神仙眷侣,却被江湖阴谋害得如此下场……”
温铎弯腰拾起白砚冰遗落的长剑,剑鞘内侧刻着“华山论剑”四字,落款正是十年前。
他转头望向苍凉山巅的太平教建筑群,眼神逐渐冷下来:“走吧,去地宫。有些人,该为这些罪孽付出代价了。”
温铎与柳秋白行至苍凉山后麓,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灰绿色的沼泽地。
腐草气息混着腥甜毒气扑面而来,远处浮着的枯枝上竟密密麻麻盘踞着毒蟾蜍,皮肤下隐约可见紫色蛊虫蠕动。
温铎摘了一片树叶,丢入其中,碧绿的树叶,不过眨眼睛就变得泛黄,最终被分解。
温铎问道:“怎么办?”
柳秋白捏着鼻子后退半步,从袖中掏出瓷瓶晃了晃:“普通解毒丹只能解三五种毒气,可这里的毒雾至少混杂了七种以上蛊虫分泌物,若贸然服用,只怕会引发毒性相冲。”
温铎反问道:“那不是没有办法?”
柳秋白道:“以前师傅跟我说过一种内功法门,叫龟息术。”
温铎皱眉盯着沼泽中翻涌的气泡,只见气泡破裂时会腾起淡粉色烟雾,显然含有剧毒。
他开口问道:“那是不是可以靠你说的那个什么龟息术?”
“只能靠这个了。”柳秋白展开泛黄的古卷,纸页上画着道家太极图与呼吸吐纳脉络,“龟息术讲究‘闭息如龟,纳气于玄’,需以道家内息引导灵气护住心脉,暂时断绝与外界的气体交换。不过……”
她指尖划过图中晦涩经文,“学习此术需要深厚的道学根基,我修习的太玄心经偏向佛门禅意,恐怕难以速成。”
接着,她将目光对向温铎,道:“所以只能你来了。”
温铎挑眉接过古卷,目光扫过经文便知这是太乙教的不传之秘:“你怎知我道学根基够?”
“上次在洞里躲雨的时候,你与那位游僧大师论禅时,连《楞严经》中的‘七处征心’都能信手拈来。”
柳秋白抿唇一笑,“佛道本就同源,一通百通嘛。”
“佛学讲空寂,道学重自然,能一样么?”温铎虽这般说,却已席地而坐,指尖在膝盖上画出太极鱼眼。
他闭目凝神,按照古卷所述运转灵气,只觉丹田处升起一股热流,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游走,待行至膻中穴时,竟自动形成气旋,将外界毒气阻隔在外。
半个时辰后,温铎睁眼起身,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衣摆处竟未沾染半点毒气:“此法果然玄妙。”
柳秋白眼中泛起羡慕:“若能把你的脑子换给我就好了,我学药理时可从没这么快过。”
“夸我也没奖励。”温铎笑着将古卷塞回她手中,“你在此处等候,我穿过沼泽便去探地宫入口。若两个时辰内未归,你便回八卦门。”
柳秋白刚要反驳,却见温铎已施展轻功跃入沼泽。
他足尖点在腐草上,竟如履平地,周身灵气形成透明屏障,将毒雾隔绝在外。
待他身影消失在雾气中,柳秋白才发现自己掌心已满是冷汗。
沼泽深处的毒气远比预想中浓烈,温铎运转龟息术时,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尸味。
行至中央时,突见水面下浮起数十具尸体,皆是太平教弟子打扮,胸口处有碗口大的洞,显然是被蛊虫啃噬而死。
他皱眉避开尸体,突然前方浮现一座石质拱门,门扉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图腾,三个持刀弟子正守在门前,脚下摆着三口黑棺,棺缝中不断有血色蛊虫爬出,在地上织成诡异的阵图。
“什么人?!”为首弟子肤色青黑,显然中了慢性蛊毒,他打量着温铎年轻的面容,眼中闪过不屑,“毛头小子也敢闯太平教?外面的李白石和白砚冰夫妇是吃素的?”
温铎指尖摩挲着剑柄,语气轻慢:“他们拦不住我,你们……想试试?”
三弟子对视一眼,同时挥刀攻来。
他们的刀法诡异扭曲,刀刃上缠着蛊虫吐丝,竟在空中织成网状毒雾。
温铎施展出“风卷残云”的剑势,天泣剑如旋风般扫过,将毒网绞得粉碎。
可当他剑势触及对方身体时,却发现刀锋竟如砍在橡胶上般弹开。
持刀的人大笑,“我们三人早已被蛊虫改造,身体兼具韧性与毒性。”
“尝尝三阴蚀骨刀!”左侧弟子暴喝一声,刀刃上突然渗出黑血,砍在石墙上竟腐蚀出滋滋青烟。
温铎旋身避开,却见中间弟子已绕到身后,刀锋直指后心。
他猛地开启飞龙变,周身灵气化作青龙虚影,反手一剑“断江”劈出,剑气将三人震得倒飞出去,却见他们触地即起,伤口处涌出的黑血竟迅速愈合。
“麻烦。”温铎皱眉后退,却突然听到后棺材发出“咯咯”轻响。他转头望去,只见中间那口棺材的符文正在燃烧,棺缝中渗出的血水污染了蛊虫阵图,竟让阵图浮现出“血祭长生”四个古篆。
一股沛然灵气从棺材中爆发,震得地面开裂,三只血色蜈蚣破土而出,每只都有手臂粗细,毒钳上还挂着未消化的人骨。
“不好!”温铎瞬间明了——这是太平教的“人蛊血祭”,以活人为容器培养蛊王。
他不再保留实力,剑尖雷光暴涨,施展出疾电风雷剑法的最高奥义“雷动九天”。
三道雷柱从天而降,将三只蜈蚣劈成齑粉,顺带震碎了三弟子的刀网。
“你竟敢破坏血祭!”为首弟子惊恐尖叫,“教主大人不会放过你——”
话未说完,便被温铎一剑封喉。
温铎擦去剑上黑血,冲向正在爆炸的棺材,却见棺盖被炸飞,一个身着红色寿衣的老者缓缓坐起,周身缠绕着金色蛊虫。
“小辈,你来得正好。”老者张开嘴,竟有数十只金蚕蛊从中飞出,“老身刚以血玉棺温养蛊王,正需新鲜血液开蛊。”
他抬手一挥,蛊虫组成的金色浪潮便席卷而来,所过之处,石砖皆化为脓水。
温铎挥剑斩落蛊虫,却见它们触地即化,变成腐蚀性毒液。
他迅速后退,目光落在老者寿衣上绣的“玄冰令”纹样上:“你果然是三皇子的人!长生诀残叶在哪?”
老者阴笑一声,周身蛊虫突然聚合为巨型虫蛹,将他包裹其中:“想要长生诀?先过了我这关——”
虫蛹爆裂的瞬间,无数细小蛊虫如暴雨般袭来,温铎急忙施展龟息术闭气,却见蛊虫竟能穿透灵气屏障,啃噬他的皮肤。
剧痛中,温铎突然想起李白石临终前的话:“血玉棺中……”
他猛地转身,挥剑劈开右侧棺材,却见棺中并非尸体,而是一具刻满符文的血玉匣,匣中散发出幽幽青光——正是长生诀残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