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花娘上前。
“公公呢?”苏幼宁看了看周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对视一眼,上了茶楼。关上房门,花娘坐在凳子上双手捂脸小声哭了出来。
“幼宁,我、我没活路了啊!我都找遍了人了,他们没有一个肯帮忙。”花娘没了活下去那股劲。
“官府的人说得好听,只让先把铺子关了,不贴封条。可城里有点门道的都知道了东家的事,这些天我把钱全拿去疏通关系,可是根本不够。”花娘呜咽着,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
现在她全身也只有一两银子,何况家里还有个孩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苏幼宁的心沉了下去,看这样子,花娘向里面投的钱只多不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从别人那打听只知道是因为莲花瓦的事情。公公是有见识的人,不像我们是村里的,这种事情他不会不知道啊。”苏幼宁想不明白。
花娘也不清楚,她一脸泪痕,把妆给冲得红一滩白一滩的。
“那图纸的确在公公房里,我帮忙收拾的时候看见过。”花娘摇摇头,“然后突然公公就被抓起来了。”
这下是已然没办法了。
苏幼宁在房里踱步,“你也不清楚?那咱们就必须见了公公,问清楚了才有办法。”
这是阳城县,不是京城。犯了事总能把人保下来。
苏幼宁咬着牙:“花娘,你有没有问多少钱能够把人给保出来。”
花娘已经死了心,“别想了,说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苏幼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下是真完蛋了。
“那能不能想办法塞点钱见公公一面?”苏幼宁转身坐下来,给自己倒了口茶。
花娘双眼无神,“我买通人都花了五十两银子,所有钱都折腾进去了。现在?”
她苦笑一声,难不成把身上最后一两银子也交代进去?
“我现在是拿不出一点钱了。”花娘深吸了口气。
苏幼宁想,或许……自己能有办法?
“你等等。”她立刻找了个人去传消息。
县城里头不是还有一个叶爷叶之霜的嘛?
一盏茶的工夫,小厮回来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小厮后面跟了个捕快和另外一人。
“姑娘好,我家爷已经回京去了。现在阳城县里的确发生了点事,我一个下人也帮不上忙,最后走了点关系。姑娘要是想进大牢,得花这个数。”男人双手都拿了起来。
花娘:“十、十两?”
终于不是什么百两千两的了。花娘容了口气,可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
要是换成之前,拿这十两出来轻轻松松,可是现在她根本没这个钱。
捕快有些不耐烦,人走茶凉,现在叶之霜都不在,他们也不会十分客气,“到底要不要见?”
“见!”
苏幼宁从身上摸出十两银子来。
说来也奇怪,平时进城卖东西她顶多装个三两银子备急用。今天偏偏把十五两银子全部装上了。
买房三两银子,给爹和徐姐定衣裳二两,最后这十两一给,苏幼宁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她全部塞过去。
捕快在前面带路,直接进了衙门。刚刚见过的两个捕快没有拦人,捕快只带了苏幼宁和花娘进去。
周围阴暗,湿气好像要死死附在人身上一样,挥散不去。“吱吱吱”老鼠叫着,从一边跑过去。墙壁上还有绿油油的藓,看着就令人恶心。
腐烂的臭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就是阮公公呆的地方。
苏幼宁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大牢。
捕快把锁打开,一下态度变得温和无比,“二位还是要说快点,我在外面等着。”
不知是不是苏幼宁看错了,她老感觉这捕快对阮公公有一丝恭敬在里头。
啪一下,她打了下头。
想多了想多了,阮公公现在都在大牢里了,捕快怎么可能还尊敬一个太监?
她和花娘进去。
“东家!”花娘张嘴就忍不住哭了。
阮公公一头鹤发全散了下来,看着十分凄惨。苏幼宁打量了一下周围,里面放了新鲜的干草。
中间还有一个桌子,水壶里仿佛放得还是茶,有淡淡的茶香。
一切都有点……不对劲。
“别哭了。”阮公公像看孩子一样抚摸着花娘的头,他的嗓子尖锐仿佛女人一般,“我知道你在外头着急,把银子像流水一样投进来。你也要自己留一点锅啊。”
花娘拼命摇头,“东家,我、我不对不起你。你给我房子住,带着我赚银子。我还自己留了一两,没有完全拿来救您。我、我对不住您。”
她头一下磕在地上。
苏幼宁却无法讨厌花娘。人生在世,谁又不苦不难呢?花娘已经做得够好了。
“丫头,你呢?”阮公公眯起眼睛,审视着苏幼宁,“你花了十两银子只为见我。”
十两银子,对苏幼宁来说绝对不是个小数。
“是不是有人故意让你进来看看杂家的落魄!”阮公公突然暴怒,如疾风骤雨一般吓人。
苏幼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脸色白了一分。
“对一个将死之人,你都愿意花上十两?”阮公公还是不信。
苏幼宁叹了口气,“公公,我感谢您和我做生意。”
那小鱼干阮公公也不是不能从别家买,偏偏认定了自己,每一次给钱也大方。五两、十两的,在城里买房子都够了。
“人要知恩图报。”苏幼宁看着阮公公,“只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和花娘进来就是为了问个清楚。我不相信您是会造莲花瓦当的人。”
从宫里出来的人都谨言慎行,阮公公怎么可能上这样的当?
阮公公脸上的皮肉都松了,垂老之态。他拿起一把干草,“丫头,你太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太监。”
这话里带着沉沉的死气。
苏幼宁的心一点点下沉,上面绑了一个石头,一直到坠入湖中底部,无边的湖水淹没过来。
人生第一次,她要见证周围人的死亡。
娘去世的时候因为难产,可是周围还有家人。自己死的时候,孤零零的,被一卷草席裹着。
“公公,您放心,我肯定给您收尸好好安葬了。”
这是苏幼宁做做出最好的承诺,“逢年过节,香火不断,绝不叫您落入畜生道。”
“好!”
阮公公仰天大笑,“我没看错人。起来吧,你这小鱼干的生意能继续做了。”
继续做生意?
苏幼宁像个呆子,看着阮公公倒茶抿着,“杂家还不至于死在这地方。你那小鱼干继续做,可是对外不得张扬,做好了就送去成门镖局,他们自然会送到京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