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疯狂挣扎,可身后两个小厮压着他的手。他手又被反锁,使不上力气。
碗越来越近,已经抵到男人唇边。汤汁摇晃,甚至有一些泼在了他脸上。
千钧一发之时,男人崩溃大喊道:“说!我说!”
“我全都说………”
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已经完全断裂,男人又哭又笑:“哈哈哈。是、是杨声大掌柜。”
“杨声?”顾时通眯起眼睛,看着男人的眼睛。
杨声都敢派人来针对自己了?
…………
苏幼宁一觉睡醒,已是落日黄昏。
谢忱坐在旁边,端了茶来,“渴不渴?”
刚睡醒喉咙发干再正常不过,她一口饮尽,看着房里从窗户中透出的暖黄色光线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谢忱极尽温柔,“你睡着的时候,楼下已经审问清楚了,怕打搅到你。他送了一份状子上来。”
说话语气什么都好,就是提到顾时通的那个“他”字时,谢忱脸一下臭了。
顾时通:你礼貌吗?我甚至只派人送了个状子啊!
“问出来了!”
苏幼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供词。
【半月前,杨声假借新开布行招伙计之名找来牙婆,与其联系。言明要其想法设法近身顾时通,或入顾家,或……】
苏幼宁看了一半,就把状子一把拍在桌上,“不可能!”
杨声为难顾时通?
此人重利却欺软怕硬,绝不会和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对上。譬如对书院夫子,杨声恭恭敬敬,甚至请人设局道歉。
顾时通和顾县令的关系比夫子更亲近,除非是杨声脑子进水,否则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提着裙子匆匆下楼,“顾时通!”
楼下一群人都望过来,之前在庭院里罚跪的人已经被放了出来,正收拾着桌子。她路过之处,所有人都恭敬叫着姑娘。
“不是她。”
她生怕顾时通这个傻子真以为是杨声。后院里的人已经放出来,门上了门栓。
店里多了一个长者:“你们所有人按照公子的吩咐罚没四分之一的月钱。回顾府去。休养好了身体再回来做活。”
这个人看来就是顾时通从家里借来的掌柜了。
苏幼宁回神,开门见山道:“杨声没这个胆子如此对你。那个人呢?他在哪儿?他说的是假的,估计就是想要挑起你两家的冲突。”
杨声……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幼宁咬着嘴唇,被咬到的地方泛白,出现白色。
“宁宁,别想了。”谢忱的手指把她嘴唇微微掰开,避免苏幼宁再咬。
男子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触碰着柔软的嘴唇,苏幼宁登时红了脸。
两团红云飘在脸上,“谢忱!”
她几乎从不这样叫他,开口就是谢大哥。谢忱耳朵舒畅,忍不住道:“幼宁,咱们认识着你久了。你可以不叫我谢大哥,叫我阿忱也好。”
这面前还有一个顾时通呢,谢忱说什么糊涂话!
苏幼宁拼命踮脚捂住谢忱的嘴,一脸焦急,脸上明晃晃写着“可别再开口了”。
谢忱是故意的。
他没有错过顾时通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这个男人……也喜欢幼宁。
“我知道。”顾时通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是杨大掌柜。那个人死活不肯开口,最多也只能到这儿了,我已经让人把他活活打死了。”
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父亲的政敌了。
“别担心了,你快回家休息吧。明日不用来了,我都和贾成庆谈好了。”
顾时通挥手,让人在后院去弹马车来。顾家可是备着有宽大舒适的马车的。
苏幼宁点点头,也不同他客气。
时间不早,也时候回家了。
“既然这样,明天我就不来了。你能行吗?”苏幼宁忧心忡忡看着他。
贾成庆已经换了衣裳,俨然一副店铺掌柜的模样。
“幼宁姐放心,公子说了让我在店里当掌柜看着的。”
苏幼宁这才安心,心下安宁几分。
从小门进后院,地里泼了水,伙计们拿扫帚反复清理,可空气里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出乎意料,顾时通居然自己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人给解决了。
后院马车已经套好,马夫放下小凳子让苏幼宁踩着上去。谢忱倒是可以一步直接进入,他坐在苏幼宁旁边,“靠在我肩上再睡会儿吧,离回去还早呢。”
苏幼宁昏睡了整日,一餐都没吃。整个人仿佛被摄去了精魄一般。
谢忱心疼地眼睛都红了。
“唔。”
她坐下后直接俯下身子,趴在谢忱腿上睡着。
一头长发柔顺地搭在身后,谢忱的手插入其中就能感觉到发丝从手中溜走。
这个小家伙……真是拿捏死了自己啊。
他发出一声慰叹,心里已经想起别的事来。
阳城县要变天了。
按照京城里叶之霜传来的消息,圣上派锦衣卫玄武彻查阳城县杀牛一事。幼宁躲过一劫,该举子被“晋封”,举家搬迁京城,如今已成为阶下囚。
玄武怀疑阳城县存在黑市,正好发现部分矿石和黑赌场,当真牵连出朝廷官员势力。
如今官员势大,不少官员相互勾结,在其治地分布赌场,搜刮民脂民膏。一个阳城县都是如此,京城更加难以想象。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阳城县居然卧虎藏龙,先是有在京城里也大名鼎鼎的阮公公,后是锦衣卫头领玄武。
谢忱敲击着车边。
估摸着这次……圣上是想借此机会将朝廷势力大清盘。
当今这位年纪轻轻,可大有抱负,瞧着能大有作为。
谢忱抚摸着柔软的长发,“小傻瓜,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也没关系,这辈子,他一直护着她就好了。
…………
到村时,天已经变成一片蓝黑,深重地宛如海底深处,不见光亮。
知了“吱吱吱”叫个不停。
“辛苦了,慢回。”
苏幼宁从身上拿出一吊钱来感谢车夫,一吊钱有二十个铜板,并非小数目。想来这顾家的车夫也是看得上的。
她一脸惊喜地看着谢忱,“马车真是平稳!”
比牛车不知道舒坦到哪儿去了,里头的软垫做得实在精细。
等以后家里钱多了,她肯定要养好几匹马,出行都是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