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来了？”
顾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混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秋菊，你先请裴先生去客厅稍坐，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她快步返回主卧洗漱，吩咐佣人准备早餐，然后带着小小一起去了客厅。
裴长卿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她进来，他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站起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疏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婉婉。”
虽然两人认识不过几个月，但在顾婉再三的、近乎“死缠烂打”的要求下，裴长卿总算没有再坚持称呼她为“穆夫人”了。
听着那个称呼，实在太生疏、太客气了，顾婉很不喜欢。
“长卿，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婉走近，习惯性地开口调侃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内心的不安，“你不用去集团总部开晨会的吗？你这个首席战略顾问这么清闲？挂着虚职白拿钱？”
“去与不去，并无区别。我不喜欢与太多人打交道。”
裴长卿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
更何况，若集团真有什么重大决策或危机需要他出面，穆老爷子必定会亲自派人请他过去商议。
深知他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心性淡泊，不喜与他们这些沉溺于名利场的“凡夫俗子”过多来往。
所以穆老爷子特意特许，裴长卿不必每日准时到集团打卡上班，享有极大的自由。
“我不是人吗？”顾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裴长卿闻言，清冷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些：“除了你，和穆总之外。”
“对了，秋菊说你找我有急事，到底什么事？”顾婉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好奇又带着一丝紧张地看着他。
裴长卿从他那件质感极佳、颇有古风韵味的长衫衣袖中，取出一只看起来非常古朴、用某种特殊暗纹纸张折叠而成的三角符箓，递了过去。
“这是昨晚，我与师父合力，灌注心神制作好的护身符。你要日夜贴身携带，绝对、绝对不能离身，更不可丢弃。”
护身符？
顾婉好奇地接过，触手有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有微弱的能量在流动。
“给我这个做什么？”她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怎么不给我儿子也做一个？”
“这护身符，是特制的，只能你用。”裴长卿轻轻摇头，语气肯定，“小小他……不需要。”
所以说，是她需要这个护身符？！
但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
顾婉心里的疑云更重了，眉头紧紧蹙起：“裴长卿，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我需要这个？难道……是我最近要出什么意外？有血光之灾？”
她有神秘玉镯和随身空间在手。
若真会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空间一定会提前预警她。
但是此刻，她的空间毫无反应，平静得很……
“你的‘存在’本身，并不稳定。”
裴长卿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顾婉！吓得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你说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和恐惧，她的手猛地一抖，指尖捏着的那枚三角符箓险些掉落在地！
裴长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正在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小小。
“想必小小还没有用早餐吧？先让孩子去吃早餐吧。小小正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用餐不规律对健康不好。”
顾婉立刻明白，他这是要支开小小，有些话不能让孩子听到。
于是，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唤了秋菊进来，让她带小小先去餐厅。
宽敞的客厅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吓我。”顾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弱弱地看了他一眼，“我，我胆子小，不禁吓。”
若是清川先生那个老顽童在这里，定又要拍着大腿嘲笑她胆小了。
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裴长卿。
他一改平日里那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模样，此刻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清冷疏离、不容亵渎的气息。
整个人仿佛刚刚从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降临凡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通透和神性。
这一刻的裴长卿，气场强大得让人心悸！
顾婉心下暗惊，手心都在冒汗。
“你的灵魂，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裴长卿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直接击中了顾婉内心最深、最隐秘的秘密！
她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知道？！
“师父说过，不属于这个世界维度的人，其灵魂印记将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点排斥、同化、直至最终消散。这是维持时空平衡的基本法则，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果然！
裴长卿与清川先生，早就知道了她的来历！知道她是穿越者！
顾婉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浑身冰凉，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只因为裴长卿那一句“灵魂将会被一点点排斥、同化、直至最终消散”！
这不就是……魂飞魄散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如果她的灵魂消散了，那小小怎么办？！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也是最深的牵挂！
顾婉可以放弃一切，财富、地位、甚至这具身体，但她绝对不能放弃儿子！失去陪伴儿子长大的机会！
既然裴长卿与清川先生已经知道了她的惊天秘密……
顾婉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紧紧抓住了裴长卿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哀求：“长卿！既然，既然你和先生都已经知道了……”
“替我保守秘密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只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消失！我不能丢下我儿子！求求你！”
因为太过着急与害怕，顾婉的嘴唇都在轻轻颤抖，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无所畏惧，可以冷静地面对一切。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她不能失去儿子！
这一刻，顾婉是真的怕了！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婉婉，你别着急，先冷静下来。”
裴长卿低头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抓住、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很疼，但他没有挣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昨天我临时赶回烟霞山，正是为了你这件事，紧急与师父商议对策。”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秘密！
昨天裴长卿突然回山，居然是为了她！
顾婉心下顿时被巨大的感动和一丝希望填满，眼泪瞬间滑落脸庞，声音哽咽：“长卿……”
“别怕，有我和师父在，我们会尽力帮你。”
裴长卿看着她，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微微笑了笑，“这枚护身符里，倾注了师父近乎十年修为凝聚的‘本源能量’。在符箓中的能量耗尽之前，我和师父会尽全力寻找能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
“所以，在此之前，这护身符就是你最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离身，明白吗？”
“我明白了……”
顾婉低下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需要依靠别人的牺牲和帮助来维系自身的存在。
不过仔细想来，裴长卿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时空秩序、能量守恒本就是宇宙的基本法则，她这个“异数”的凭空出现，本身就是对现有规则的一种违背和扰动。这一切，本就不合常理。
更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是，裴长卿与清川先生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看来她平时给清川先生投喂的那些顶级美食、好酒，没有白费功夫！呜呜呜……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师父”靠得住！
顾婉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
“对了长卿，既然你和先生都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腕。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柔和地洒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那只原本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白玉镯，此刻正清晰地显现出来，在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我这只玉镯，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我自己，其他任何人都看不见。但是最近，小小、穆宇，还有你，却都能看见它了……”
“这是不是就是因为我的‘灵魂不稳定’导致的？”
裴长卿目光落在玉镯上，点了点头，语气肯定：“的确如此。”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问似乎都说得通了。
顾婉又急忙追问：“如果我的灵魂持续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排斥，是不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看到我的玉镯？”
“是。”裴长卿没有隐瞒，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他也没有追问这玉镯到底隐藏着什么神奇的功能。
他尊重她的隐私，只是选择默默地守护她，尽己所能地护她周全。
顾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有得知真相后的难受和恐惧，有对未来的担心，有对裴长卿和清川先生无私帮助的深深感动，还有对未知命运的害怕……
最后，她珍而重之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无比重要的三角符箓，直接收进了她的随身空间里。
那里，才是绝对安全、最不可能丢失或损坏的地方。某种意义上，这玉镯空间已经与她绑定，是她存在的一部分。如果她的玉镯丢了，那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但好在，玉镯早已认主，与她血脉相连，几乎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绝不会丢失。
“谢谢你，长卿。”
顾婉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和坚定，面色真诚地看着他，“你和清川先生，等于是救了我一命。这份天大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开口，我定义不容辞！”
“不必言谢。”
裴长卿微微移开了目光，语气依旧清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帮她，从来就不是为了让她记住什么恩情，或是寻求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