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却隔绝不了眼前这个恶魔带来的窒息感。
顾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从四年尘封的恐惧中强行拉回一丝理智。
四年前,那场荒唐的“新婚夜”之后,穆宇的报复残忍而直接。
第二天,她就因为那所谓的“不识抬举”换来了一顿几乎致命的毒打。
身体被摧毁的剧痛尚不及精神上万分之一的耻辱。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国家博物馆的古董修复师,一夜之间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灵魂塞进另一个“顾婉”破碎的身体里。
第一夜,就被这个顶着“新婚夫”名头的、人面兽心的冷血怪物掠夺、凌虐!
原主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又遭此劫难,她几乎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身体虚弱得像张纸,举目无亲,对这个由财富和权力构成的“穆氏王国”规则一无所知。
复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这笔浸透了血泪与屈辱的滔天恨债,她一日不敢忘!一笔一划,都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
这四年,她如同被圈养的金丝雀,却活在冰冷的囚笼之中。
从未踏出这栋西山别墅副楼半步。
穆宇兑现了他的“生不如死”——切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剥夺了她作为一个人的基本社交和尊严。
可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自己会生下这个小混蛋——顾小小!
这崽子简直是属穿山甲的!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儿童玩具铲,后来她才知道是顾小小用零食“贿赂”偶尔进来修剪草坪的园丁顺来的,硬是凭着一股子对“外面世界”的狂热向往,锲而不舍地在这安保严密的院墙根下,挖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秘密通道”!
顾小小不仅挖,还时不时地钻出去“探险”,小到去主楼偷厨房的点心,有时还“孝顺”地给她带点边角料回来,大到偷偷溜进穆宇的书房在他的重要文件上画乌龟……顾婉常常怀疑,自己生的是个娃娃,还是一只成了精的、酷爱打洞制造麻烦的小老鼠?
一个三岁孩子,哪来那么大的手劲儿和毅力?!
今天!就是今天早上!她原本想按住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教他认几个字。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早有预谋,竟然在她常喝的柠檬水里,塞进了她柜子里用来辅助睡眠的褪黑素软糖!
而且还不是一颗,是整整三颗!甜滋滋的口味完全掩盖了那一点点药味,她毫无防备,喝下去没多久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
等她昏昏沉沉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冲到儿子的“工作室”,一个堆满泥巴和各种“宝贝”的墙角,只看到满地狼藉——她用来做手工的素描本,被撕得粉碎,每一张碎片上都用歪歪扭扭的彩色蜡笔画满了形态各异的……乌龟!
更让她眼前发黑的是,顾小小居然正在努力把她的铂金包也往洞口塞,看样子是准备拿出去当“挖宝”的工具袋!
血压“蹭”一下顶到天灵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顾婉撸起袖子就冲出去“拿人”!一边拎起这个泥猴子往回走,一边脑子飞快地思考到底是先打左边屁股还是右边屁股更能让他长长记性……
可谁能想到!
就在她怒火冲天、拎着“战利品”准备回屋“行刑”的路上!
竟然!在这个她自我流放了整整四年的地方!撞见了这个她此生最不愿再见的恶魔——穆宇!
隔着那个可笑的、由儿子亲手挖出来的自由小洞,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狠狠刺在越走越近的穆宇脸上。
穆宇也同样紧紧地盯着她,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狐疑,将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地仔细打量了一番。
不对劲。
这四年,他确实贯彻了他的“惩罚”。
隔绝: 他禁止任何佣人进入副楼服务,只允许一个固定沉默的老妇每天在固定时间,通过小门上的格栅,送入冷冻加热的速食简餐,通常只有两份劣质的三明治和一瓶水,水准远远比不上前院保镖的工作餐。
匮乏: 禁止给她提供任何额外的需求品,衣服穿旧了无法更换,生活用品消耗殆尽只能想别的法子,比如顾婉偷拆窗帘做衣服。
消耗: 他就是要用这种慢性折磨,耗尽她的自尊,摧毁她的意志,让她变成一个形容枯槁、哀怨绝望的怨妇。
在他的预想里,四年暗无天日的囚禁和精神摧残,顾婉应该形销骨立,瘦骨嶙峋,皮肤枯黄暗淡,眼神呆滞无光,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散发着腐朽的怨气才对。
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柔软舒适但剪裁极佳的米白色羊绒居家服套装,衬得肌肤胜雪,莹润生辉。
身材饱满匀称,曲线在舒适衣物下若隐若现,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完全没有瘦脱形的痕迹,反而透着一股精心养护的健康活力!
她未施粉黛,只用一支简单的珍珠发簪松松挽着发髻,几缕碎发垂落颊边,非但不显邋遢,反增几分慵懒风情。
最要命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蕴藏着光亮的湖泊。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半分苦楚和哀怨,反倒跳跃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气?
一种不甘屈服、甚至带着点小挑衅的灵动光芒?
让他不由自主地……移不开视线?!
这还是那个为了爬上他的床不择手段的下贱女人?!还是那个用卑劣手段伤害琳琳的毒妇?!
穆宇的心狠狠一沉,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让他瞬间怔忪,几乎忘了自己刚才滔天的怒火。
他下意识地微微晃了下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当初顾家那位骄纵的大小姐顾婉,皮相确实不错,但也仅限于富家千金堆里拔尖的水准,美则美矣,却带着俗气和心机,只会让他感到厌恶。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这股子由内而外的光华,简直……
她到底是在他划定的牢笼里度日如年地“吃苦”?还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过起了神仙日子?!
这不可能!
这种认知的颠覆带来的荒谬感和愤怒,甚至远超看到她指使小崽子在文件上涂鸦时的感觉!
穆宇的心瞬间被一种无法掌控的烦躁和暴戾填满,他猛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求证和怒火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一直瑟缩跟在他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助理小陈!
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出这个女人“弄虚作假”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