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那顿“惩戒”之后，早已彻底昏死过去。
被一盆冰水泼醒后，她像一滩烂泥般被保镖拖到了顾婉面前，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此刻，她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只剩下狼狈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张女士，”顾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我有件事，一直很疑惑。”
见张氏趴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但神智似乎还在，顾婉直接抛出了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顾瑶和顾彤，真的都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张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嘲讽：“顾婉……这话……真有意思！她们……不都是我的女儿……难道……还是你的女儿不成？！”
话音刚落，一旁的保镖队长眼神一厉，就要上前。
“退下。”顾婉抬手制止了他。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顾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平静，“这件事，你瞒不住我。我想查，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的问题。”
她微微俯身，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但是张女士，你觉得……你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刚才顾瑶可是全招了，”顾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张氏心上，“她说，是你指使她给彤彤下毒，要杀人灭口。”
顾瑶脸色剧变，下意识就要反驳：“我没有！她胡说——”
但话未出口，就被顾婉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顾瑶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让母亲顶下所有罪名……那她是不是就能脱身了？！
张氏刚被拖进来时，就看到顾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她万万没想到，顾瑶为了自保，竟然会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
“瑶瑶……你……你怎么能……”张氏痛心疾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然而，当她看到顾瑶那张布满泪痕、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时，一个母亲的本能瞬间压倒了被背叛的愤怒和心寒。
她已经人老珠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瑶瑶还年轻，她还有大好的前程，她还要嫁入薛家……只要能保住瑶瑶，她就算被顾婉打死也值了！只要瑶瑶没事，将来就一定能替她报仇！
这就是一个母亲，能为女儿做到的最后牺牲！
张氏猛地一咬牙，咽下满嘴的血腥和苦涩，心如死灰地点头认下：“……是！是我！都是我指使的！是我逼瑶瑶做的！跟她没关系！所有事……都是我干的！”
顾振霆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顾董，听清楚了吗？”顾婉冷笑着，眼神充满了讽刺，“这就是你宠爱有加的好夫人，和你视若珍宝的好女儿啊！”
“我……我……”顾振霆嘴唇剧烈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打击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彤也泪流满面，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张氏，不甘心地哭喊：“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从小到大，你只疼二姐！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争不抢！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也想像二姐一样，能在你怀里撒娇，能得到你的关心……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害死我？！”
张氏那赤裸裸的偏心，甚至不惜对她下毒手的狠毒，成了压垮顾彤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捧着脸，放声痛哭！
顾婉没有去安慰她，她的目光始终死死锁定在张氏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冰锥般刺出：“因为，顾彤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对吗？！”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顾振霆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婉：“这……这怎么可能？！”
张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根本不敢与顾婉对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声音发颤，强自镇定，“彤彤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当年我生她的时候，老爷就在产房外面等着！他是知道的！”
顾振霆的记忆被拉回到十八年前。
张氏生顾彤那一晚，似乎也是个寒冷的冬夜。他一直以为张氏怀的是个儿子，连请来的私人医生都说是个男孩。所以他满怀期待，亲自守在产房外。
谁知孩子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孩？
他一生无子，十个月的期待落空，巨大的失望让他心灰意冷。他甚至没有进产房看一眼虚弱的张氏和刚出生的女儿，就愤怒地拂袖而去。
但是，他确实是在产房外等到了孩子出生。
顾彤怎么可能不是张氏生的？
他还记得那晚走廊里冰冷的空气，他来回踱步试图驱散寒意……直到听到婴儿啼哭……然后……
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
再仔细回想这些年，张氏对顾彤的态度……确实冷漠得不像亲生母亲。反而对顾瑶，宠溺得毫无底线。
“那你为什么不疼彤彤？”顾婉步步紧逼，眼神锐利。
“因为……因为……”张氏眼神更加慌乱，急切地辩解，“因为当年医生都说我怀的是男孩！那十个月，老爷对我百般呵护，我也满心期待能生个儿子巩固地位！”
“谁知道……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儿！老爷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我……我万念俱灰，月子里差点得了抑郁症，还落下了病根！”
她哭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地毯：“她对我来说，就是个灾星！看到她我就想起那天的失望和痛苦！我怎么可能疼她？！”
这番话，让顾彤哭得更凶了，也让顾振霆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些相信了。
“你说谎。”顾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张氏闪烁的眼睛，冷冷地说道：“这些借口，骗骗别人或许可以，别想糊弄我！”
“如果你还不肯说实话……”顾婉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而危险的笑意，“我不介意把当年给你接生的医生、护士，还有你月子中心照顾你的月嫂、家里的老佣人，一个一个‘请’回来，好好‘聊聊’！”
“看看他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真相’！”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氏彻底慌了！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她强忍着全身的剧痛，艰难地撑起身体，爬到顾振霆脚边，抓住他的裤腿：“老公！老公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当年的事你也在场……我怎么可能说谎？！”
顾振霆此刻心乱如麻，从顾彤中毒到“死而复生”，再到顾瑶认罪、张氏顶罪，最后牵扯出身世之谜……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分辨真假。
“看来张女士是铁了心不说了？”顾婉失去了耐心，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张氏，“那就去查！把当年所有相关的人，都给我找出来！一个一个问！”
她的视线让张氏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谁敢隐瞒半句……”顾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顾婉突然动了！
她快如闪电般上前，一把掐住了顾瑶纤细的脖子！
“或者，”顾婉的声音冰冷刺骨，手指微微收紧，看着顾瑶瞬间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和惊恐瞪大的眼睛，“我可以先从你的宝贝女儿下手！”
顾瑶，就是张氏唯一的软肋！是她拼死也要保护的命根子！
“不——！不要！放开她！放开我的瑶瑶！”张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看着女儿在顾婉手中痛苦挣扎的样子，张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心如死灰，声音破碎而绝望：“我说……我说……你放开她……我什么都告诉你……”
谁也没料到，顾婉会突然对顾瑶动手！
被她死死掐住脖子，顾瑶剧烈挣扎，双手拼命去掰顾婉的手指，却如同蚍蜉撼树！她的小脸迅速涨红，继而发紫，眼球开始上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张氏彻底慌了神！再也不敢有半分侥幸和狡辩！
“不要！不要伤害瑶瑶！我说！我全都说！！”她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声音破碎不堪，“彤彤……她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你说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振霆，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抽在张氏脸上！
“啪！”一声脆响！
张氏被打得整个人歪倒在地，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好半天，她才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老公……老公你听我解释……我……我有苦衷啊！”她捂着脸，哭喊道。
顾彤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僵硬地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听着张氏用颤抖的声音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当年……老公你离开产房后……不知怎么的……我生下的那个孩子……就……就浑身发紫……很快就……没了呼吸……”
张氏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怕……我怕老爷你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更怕失去你的宠爱……就……就让人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
这个被抱回来的孩子，就是顾彤。
听完这话，顾彤彻底傻了。
原来……她不仅不是张氏亲生的……甚至可能……连顾振霆的女儿都不是？！
当年的张氏，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狸猫换太子？！
连顾婉都惊愕地看了她一眼。今晚她本是诈张氏的，并不完全确定顾彤的身世……可没想到，竟然真的诈出了惊天秘密？！
再看顾瑶，她虽然因为窒息而痛苦挣扎，但眼神里并没有太多惊讶……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顾彤转过头，眼神空洞而迷茫，声音轻得像羽毛，“那我……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张氏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显然不愿说出实情。
“难道你就不怕，彤彤长大后，跟顾董长得一点都不像，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顾婉冷冷问道，步步紧逼。
张氏的头垂得更低了，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更加不敢回答。这副心虚到极点的模样，让顾婉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她放下顾瑶，顾瑶立刻瘫软在地，剧烈咳嗽喘息。
顾婉走到茶几旁，拿起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清水。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竟然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取出了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战术匕首！
看到匕首寒光一闪，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穆夫人，竟然随身带着刀？！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豪门贵妇的认知！
顾婉拿着匕首，朝着顾振霆走去。
顾振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声音发颤：“你……你想干什么？！”
顾婉没有回答。
只见她手起刀落，动作快如闪电！
“啊——！”顾振霆痛呼一声！
他的食指指尖被划开一道小口，鲜血瞬间涌出。
顾婉眼疾手快，用玻璃杯接住了滴落的几滴鲜血。
“你干什么？！”顾振霆捂着手指，又惊又怒。
“就要了你几滴血，死不了。”顾婉语气淡漠，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转身走到床边，将匕首递给顾彤，声音柔和了些：“彤彤，别怕，给我两滴血。”
经历了昨晚的生死与共，顾彤对顾婉充满了信任。她毫不犹豫地接过匕首，学着顾婉的样子，在自己指尖轻轻一划，鲜血同样滴入了那个盛着顾振霆鲜血的玻璃杯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疑惑不解地看着顾婉。
顾婉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玻璃杯中的两滴鲜血上。
只见两滴鲜红的血液，在水中缓缓靠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顾婉眼神猛地一震！
顾彤是顾振霆的亲生女儿！却不是张氏亲生的！
这说明什么？！
顾婉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瘫软在地的张氏：“彤彤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顾彤当年极有可能是顾振霆的私生女，并且已经被张氏发现！但张氏选择了隐瞒，甚至可能……用了更极端的手段！
张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是不肯说。
顾婉眼神一寒，手中的匕首再次抬起，冰冷的刀锋直接抵在了刚刚缓过气、惊魂未定的顾瑶的脖子上！
用顾瑶的命来威胁张氏，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
张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所有的抵抗土崩瓦解：“我说！我说！你放开她！她……她的亲生母亲……当年……是‘夜色’会所的头牌……叫……叫林晚……”
“老爷……老爷当年被她迷住了，偷偷包养了她，养在……养在城西的‘云水居’……”
“老爷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后来……我发现她怀孕了……我……我……”张氏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我……我放了一把火！烧了‘云水居’！”
“她……她命大，逃了出来……老爷以为她死了……那时候……她快要生了……我也……也快生了……”
冥冥之中，命运弄人。
张氏自己生下的孩子夭折了，而林晚在逃亡中，在破败的茅草屋里生下了顾彤。
张氏得知消息，派人强行抢走了刚出生的女婴，冒充自己夭折的孩子。
而这一切，顾振霆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刻听完张氏的讲述，顾振霆彻底傻了！
他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眼神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震惊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那我妈呢？！”顾彤再也控制不住，跌跌撞撞地冲下床，一把抓住张氏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哭喊，“我妈呢？！她在哪？！”
“她死了。”张氏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像毒蛇，“我的人抢走你……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追了二里多路……”
“夜里……路滑……她摔进了护城河里……”
那样寒冷的冬夜，一个刚刚生产完、身体极度虚弱的女人，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就算被人发现，也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而张氏，根本就没想过要救！林晚死了，反而彻底断了线索，让她可以安心地把顾彤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顾彤长得像顾振霆，也从未引起怀疑。
这尘封了十八年的残酷真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窒息般的震惊和寒意。
看着顾彤双脚踩在地毯上，刚刚从窒息中缓过来的顾瑶，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你没死？！你是装的？！”
哪有“鬼魂”双脚还能踩在地上的？！
她们竟然被这个臭丫头给骗了？！
“对！我没死！”顾彤猛地转过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冲着顾瑶嘶吼，“我要是死了，不就正合了你们的心意了吗？！你们一次次想害死我！这一次，你们很失望吧？！”
接连而来的身世真相和残酷打击，让顾彤的情绪彻底崩溃，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彤彤！”顾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小心地放回床上。
就在这时，法医拿着报告走了进来：“顾总，实验室的深度分析结果出来了。那只金边骨瓷碗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内壁被长期浸泡在一种慢性神经毒素中，遇热会缓慢释放。顾彤小姐昨晚食用的酒酿圆子，正是盛放在这只碗里……”
人证、物证齐全！
这接踵而至的真相和铁证，让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顾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翻涌的情绪。
她暂时没有宣布处置结果，而是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审判之剑，落在了失魂落魄的顾振霆身上。
“顾董，”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现在，真相大白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这位‘好夫人’，和你的这位‘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