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小在妈咪怀里蹭了蹭，终于从惊吓的余波中放松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抬眼打量这熟悉的卧房，朦胧的视线聚焦在房间里多出来的几个黑色人影身上——尤其是那个经常绷着脸、跟在“坏叔叔”身边的陈叔叔。
“妈咪……”顾小小揉了揉眼睛，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小手指着陈铭，“陈叔叔……他们怎么也在我们的房间呀？小小记得要睡觉觉了……”
他的目光好奇地在几个如临大敌、神情紧绷的保镖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那个趴在昂贵手工地毯上、身下垫着无菌隔垫的男人身上。
穆宇侧趴着，高级定制的黑色真丝睡袍从一边肩膀无力地滑下，露出宽阔但此刻毫无血色的背部。
那被厚厚无菌纱布覆盖的伤口边缘，还隐隐透出一点暗红的血迹。
他双目紧闭，呼吸虽然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但脸上那种失去生气的灰白，和旁边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并不完全正常的生命体征数据，都显示着他的极度虚弱。
顾小小原本还带着点睡意的圆脸立刻皱了起来，像一只困惑又不安的小包子。
他从顾婉怀里坐直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那个让他有点害怕的“坏叔叔”。
“妈咪，”他揪紧了顾婉的衣襟，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担忧，“那个……那个帅哥哥……怎么也在这儿？他……他是不是好痛痛？”
他小手指着穆宇包扎着无菌敷料、还连接着静脉输液管的手臂，以及心电监护仪的导联线，“帅哥哥……受伤了吗？摔跤很疼的……”
帅…哥…哥？！
这三个字像三颗小型核弹，瞬间在房间里所有人的脑海中引爆！
陈铭和他的保镖们像被点了穴，猛地瞪圆了眼睛，僵硬地扭过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可是跺跺脚能让整个商业帝国震颤、素有“活阎王”之称的穆总穆总穆总啊！
在这个家里，谁敢直视他超过三秒？！现在居然被这小祖宗叫……“帅哥哥”？！关键是，按辈分论……
顾婉身体明显僵了零点一秒，差点被儿子这神来之笔噎出一口老血！
但下一秒，一种极其诡异的兴奋感迅速压倒了震惊——“帅哥哥”？行！就叫“帅哥哥”！这下好了，按这辈分，自己岂不是成了穆宇这混账的“长辈”？！这便宜占得简直不要太爽！
她强压下几乎要破功上扬的嘴角，把儿子往怀里又搂紧了些，脸上绽放出一个如同偷腥成功的小狐狸般狡黠又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声音无比温柔地对儿子说：“是啊，宝贝真聪明！就是你那位‘帅哥哥’，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胳膊碰伤了，流了好多血血呢。”
她故意拉长了“帅哥哥”三个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穆宇。
“妈咪刚才已经帮他把伤口洗干净、擦药药，还包扎好啦。你看，还给他打上点滴补充能量哦。别担心，‘帅哥哥’很快就不痛了，会好起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着儿子，语气轻描淡写地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调皮摔倒的小朋友。
一旁的陈铭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顾婉脸上那抹明显的、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狡黠笑容，再看看她投向穆总时那冰冷的、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价值的眼神……心脏瞬间揪紧！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糟了！这女人……这女人在笑什么？！眼神这么可怕！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会真的趁这个机会……在药里……在针剂里……做了什么手脚吧？！
或者记了笔账，盘算着等穆总醒来怎么勒索？！
陈铭不敢再想下去了！也顾不上什么辈分伦理的诡异冲击！
“快！快把穆总抬到隔壁的无菌医疗监护室！”陈铭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调，“小心点！动作要稳！生命体征监护仪！实时数据全部记录！快！”
他一个眼神，几名保镖如蒙大赦，立刻小心翼翼地避过顾婉母子，合力将昏迷的穆宇连同身下的无菌隔垫一起抬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出了这间弥漫着血腥、药味和诡异气氛的主卧。
他们必须立刻让穆总远离这个“危险”女人！至少在他脱离危险、清醒过来之前！
……
穆宇的意识从一片沉重的黑暗中挣脱时，全身如同散架重组过一般剧痛，尤其是左肩，仿佛被烙铁反复烫穿了骨头。
视野模糊不清，过了好几秒才聚焦在刺眼的天花板上安装的嵌入式无影灯和旁边闪烁着复杂数据的医疗监护终端屏幕上。
这里是……家里的医疗监护室？
剧烈的疼痛和一种奇异的神经麻痹感残留在他身体里，让他连转动脖子都极其费力。
昨夜那高能激光的灼痛、剧毒入侵的冰冷，还有那道毫不犹豫扑向他为他挡住致命一击的纤细背影……画面碎片般冲击着他的大脑。
“呃……”他试图开口，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穆总！您醒了？感觉怎么样？！”陈铭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病床边，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狂喜，但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他立刻按下了呼叫医生的专用按钮。
“毒……”穆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他清晰地记得那刀口上致命的灼热感。
“毒！那激光切割器上涂满了超高浓度的复合神经毒素，是市面上极其罕见的型号‘蝰蛇7号’，专攻中枢神经系统！万幸注射及时！”
陈铭语速飞快地解释，然后声音猛地压到最低，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疑虑，仿佛在陈述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穆总……昨晚给您做清创、止血、打解毒针……是、是顾小姐！”
“谁？！”穆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刚恢复焦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铭，眼神凌厉得如同受伤的猛兽！
牵动到肩膀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远不及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
“顾婉？！那个顾婉？！”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和剧痛而有些失真。
“她懂解毒？！她懂高能激光伤的处理？！”
这比昨天有人能突破外围安保用激光切割器袭击他还要让他感到荒谬！
那个被他捏在掌心、被严密监控软禁了四年、看起来除了历史和古物外一无所知、性格倔强孤傲的女人？！
会做饭这已经是奇迹了他勉强能归咎于为了照顾孩子现学现卖。
会格斗在浴室那次他当她是情急之下的爆发。但现在……她居然会处理这种顶尖佣兵和杀手才会使用的特种武器造成的创伤和剧毒？！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人，甚至不是一个普通外科医生能轻易应对的！
“手法……非常老道……”陈铭的声音干涩无比，回忆起那一幕依旧心有余悸，“按压止血，精准捆扎加压带，清创冲洗的动作……比我们见过的许多战地外科军医还要利落！对多价抗毒素的选择和皮试操作，标准得像教科书！还有那个眼神……”
陈铭仿佛回想起某种极致的冷血专注，“简直……像换了个人！”
会格斗，会急救，懂剧毒处理，还敢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用那种仿佛在看“实验体”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专业目光审视他……
这个女人在这几天里展现出来的颠覆性画面，如同密集的炮弹轰炸着他固有的认知！一股彻骨的寒意混杂着强烈的荒谬感从脊椎骨升起！
她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
这个被他关了四年、生了孩子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当真是顾婉？！”穆宇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阴鸷如深潭，充满了审视与从未有过的深度怀疑。
这不是伪装！也不是普通的改变！这是从核心上的……颠覆！他甚至荒谬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道……真的被调包了？！还是某个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替代品？！
就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医疗监护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换上干净家居服的顾婉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脸上是惯常面对他时那种冷若冰霜、带着疏离和刻骨敌意的表情。
她把水杯“哐当”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穆宇病床旁边的智能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微微俯身，那张素净却明艳的脸庞凑近穆宇苍白而惊疑不定的脸。
无视陈铭瞬间紧张的防备姿态，也忽略了那些令人烦躁的监护仪警报声，她红唇轻启，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清晰地送进穆宇的耳中：
“怎么？‘帅哥哥’醒了？看着救命恩人，就这眼神？” 她的尾音扬起，带着浓浓的讽刺，“放心，我只是不想小小失去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也不想背上一个‘谋杀亲夫’的黑锅。你的命，值多少钱，我清醒得很。”
“至于我的本事？”顾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又带着点恶意的笑，“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四年……你以为你真的监视了我的一切？”
她直起身，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赶紧让你手下那些疑神疑鬼的保镖查清楚昨晚的事！别让某些人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陈铭，冷哼一声，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出了监护室，仿佛多待一秒都嫌脏。
留下监护室内，穆宇脸色铁青，眼神剧烈翻腾，陈铭则是汗如雨下。
帅哥哥……救命恩人……名义上的父亲……值多少钱……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穆宇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