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高管见穆老爷子面露不悦，顿时不敢再交头接耳，全都屏息凝神地站在原地，等着穆宇的回答。
穆宇上前一步。
“回董事长的话，宋首席所言，确有其事。”他并未否认。
此话一出，惊得高管们面面相觑。
这位穆总，胆子也太大了！
就算他是集团总裁，也不能这样对待首席风险评估师吧？
风险评估团队不同于集团其他部门。
历任集团领导者都颇为看重战略预测和风险研判，所以才会有这个核心团队的存在。穆老爷子虽然看重穆宇，但在集团事务上也相当信任宋浩。
这次又正值“神锋科技”风口浪尖，穆总此举不是自毁长城吗？！
他动用私刑逼迫宋浩，岂不是更说明“神锋”本身有问题？
穆总这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不理会高管们的惊讶，穆老爷子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好你个穆宇！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还把我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吗？！”
最高领导者动怒，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但穆宇看起来并未惊慌。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董事长，请允许我解释。”
“你说！”穆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会议桌，显得十分愤怒。
穆宇转身，看向站在一旁、满脸委屈的宋浩：“宋首席，你口口声声说你师从传奇战略大师‘清川先生’。我倒是很好奇，你真的见过清川先生吗？”
“清川先生”的名号，在整个商界和战略咨询圈都如雷贯耳。
他是一个传奇。
听说，清川先生早已归隐，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甚至还有人说，清川先生拥有近乎预知未来的能力，眼光毒辣，精通各种极其复杂的商业模型和推演术，道行极深。
但几乎没人真正见过清川先生。
这些年来，冒充清川先生弟子的人不在少数。
而这个宋浩，也在穆老爷子面前展现过一些“精准”的预测和分析能力，因此深得重用。
穆老爷子一直以为，宋浩真是清川先生的弟子。
听到穆宇的质问，宋浩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很快强装镇定：“穆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我冒充清川先生的弟子？”
他居然还敢反问？
穆宇冷笑：“我正是这个意思。”
宋浩脸色一僵。
随即，委屈地看向穆老爷子：“董事长，我的导师是清川先生，您是知道的！穆总他，他这是污蔑我啊！”
穆老爷子皱眉不语。穆宇倏地笑了：“污蔑？”
“宋首席，清川先生的能力，我略有耳闻……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冒充清川先生的弟子？！”
众人大惊！
宋浩是冒充的？！
宋浩也彻底慌了。
他不知道穆宇这话是在诈他，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
但此刻他绝不能露馅，否则今天恐怕难以收场！
“董事长，穆总冤枉我啊！”他只能一个劲地向穆老爷子求助。
“到底是不是冤枉，我现在就来验证一下。”穆宇唇边的笑意并未消失，反而带着几分令人不安的锐利，“清川先生的厉害，无人不晓。既然你说你师承于他，想必也精通各种复杂的商业推演和风险预测模型。”
“毕竟这一次，‘神锋科技’被指不祥，就是你的‘模型’显示出来的。”
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浩不敢随意接话。
倒是穆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么，昨晚我‘请’你过去‘聊聊’的事儿，难道你的模型没有提前预测到？或者说，没有任何风险提示提醒你一下？”穆宇又问。
宋浩脸色愈发僵硬，眼中的慌乱已经快藏不住了。
“穆总说笑了，即便是模型预测，也得……也得我先输入数据运行才行。”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如果没有启动模型，也看不到预测结果啊！”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
连穆宇也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认同：“那么，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场建立一个简单的预测模型。看看接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
高管们再一次面面相觑，不知道穆宇到底想干什么。
穆老爷子也用手撑着脸颊，仿佛怒气消了些，开始抱着看戏的心态。
宋浩彻底慌了！
他哪里想得到，穆总居然这么难缠？！平时这位高冷的总裁不是只埋头搞技术研发吗？
昨晚和薛总商量好，今天一早就来董事长这里告状。来个先发制人，死死咬住穆宇昨晚绑架恐吓他的事。
谁知道，穆总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
甚至把难题直接抛回给了他？
这简直是要命的事！
宋浩满头大汗，也不敢擦，只得讪讪地说道：“这个……穆总，建立有效的预测模型需要时间和特定软件，我，我没带专业的设备。”
“是吗？”穆宇挑眉，“你是首席风险评估师，建立分析模型不是你吃饭的本事？”
“不过没带电脑也没关系！”穆宇话锋一转，“我带了。”
说着，他竟真的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轻薄如纸的柔性平板电脑！
宋浩傻眼了！
看来今天，这位穆总不把他逼到绝路，是不会罢休了！穆宇把平板电脑递过去：“怎么？宋首席不敢当着董事长的面演示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把穆老爷子抬了出来。
宋浩颤颤巍巍地，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了电脑。他思来想去，装模作样地开始操作，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认真”地构建数据模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没能构建出什么有意义的模型，反倒是额头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不断往下淌。
很快，他脚下的地毯就湿了一小块。
穆老爷子等得不耐烦了，高管们也伸长脖子想看。
只有穆宇还气定神闲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浩。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宋首席，这是搞不定了？”
穆宇眼角余光看去，只见楚涵抱着双臂，一脸嘲讽。
薛承延不易察觉地扫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显然是想置身事外，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董事长，我看这个宋浩根本就是个水货，挂羊头卖狗肉。”穆老爷子的几个年轻股东中，就属楚涵……从小就不喜欢钻研那些深奥的商业理论。
所以说，懂得少，胆子大。
这会儿别人都不敢吭声，他不但吭声了，还直接嘲讽宋浩！
穆老爷子眼神微动：“宋浩，模型建得怎么样了？”
他还记得上次宋浩在他面前演示模型时，不到一杯咖啡的功夫，就得出了精准的预测结论。
这会儿，都快过去十分钟了！
宋浩心里害怕极了，忙强作镇定地抬起头：“董事长，我，我大致有结论了！”
“哦？什么结论？”穆老爷子收回手，坐直了身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这模型显示……穆总今天不会轻易放过我。”宋浩慌忙收起平板电脑，冲着穆老爷子委屈地喊冤，“董事长！我对集团、对您忠心耿耿，这些年来竭尽所能为您分忧解难！”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不再提昨晚被“请去喝茶”的事，转而开始打起了苦情牌。
“我还记得，前年集团某个重大项目遭遇突发危机，我为了……”
“够了！”
他的苦情牌还没打完，就被穆宇一声冷喝打断。
宋浩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错愕地看向穆宇，只见他冷笑着走近：“宋首席，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刚才的‘模型’显示，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错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
穆宇话音未落，竟猛地抬脚，狠狠一脚踹向宋浩的胸口！宋浩像只破麻袋一样，惨叫一声重重撞在会议室的墙壁上！
全场高管大惊失色！
不敢置信地看向穆宇，又紧张地看向穆老爷子。
穆总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在董事长面前，对宋首席动手！
不……是动脚！
就连穆老爷子脸色也微微一变。
但他身为集团最高领导者，素来喜怒不形于色，除非实在忍不住。
“穆宇！放肆！”穆老爷子站起身来，眼神凌厉，“不管宋浩犯了什么错，我自会处理！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动手？！”
看上去，他是真的对穆宇动怒了！
众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董事长吗？！”穆老爷子怒拍桌子，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口一道人影快速走过。路过时，门外那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还特意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
不顾穆老爷子正在盛怒之下，那人竟冲他比划了一个“消消气”的手势。
然后，像一阵风似的迅速离开了。
穆老爷子强忍怒火，坐回了首席位置，“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众人本以为，董事长今天肯定会重罚穆总。
但见他竟然把这口气暂时压了下去，不由都惊讶地看着穆宇，猜测他还有什么后手。
“是，董事长。”穆宇似乎并没注意到刚才门外的人是顾婉，只是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董事长，我已经查明，这位宋首席……根本就不是清川先生的弟子。”
众人再次震惊。
今天穆总带给他们的“惊喜”，实在是一波接一波！
宋浩被踹到墙角，从昨晚到今天，接连挨了好几下……胸口剧痛难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捂着胸口，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沫。
听到穆宇的话，他脸上写满恐惧，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穆老爷子面上也是一惊，但目光深沉地看着穆宇，等他说下去。
穆宇刚要继续开口，宋浩强忍着剧痛，拼尽最后力气大声喊道：“董事长！我冤枉啊！我的导师真的是清川先生！”
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穆宇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恭敬地对穆老爷子汇报：“董事长，我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真正的清川先生……近期将会结束隐居，特意来一趟总部。”
闻言，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素闻清川先生是世外高人，归隐多年从未公开露面。这次竟然会亲自来总部？！
难道，是穆总请动了清川先生？
清川先生出面，是特意来为穆总作证，揭穿宋浩的真面目？！
宋浩彻底惊呆了，面如死灰。
穆老爷子也是身躯一震：“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穆宇点头，“清川先生说，虽然有很多人冒充他的弟子。但属宋浩最为可耻，竟然混进集团核心层，成为您最信任的风险顾问。”
“清川先生还说，此等行径是在危害集团根基，必须清除！”
宋浩脸色惨白，彻底瘫软在地。
既然穆宇已经查清了他的底细……并且连清川先生本人都请动了，那就是有了十成的把握。
他再多说，都是徒劳的狡辩。
到时候恐怕死得更惨。
见宋浩心如死灰地低下头，穆老爷子眉头紧锁：“宋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无话可说。”他终究是不敢再狡辩了。
高管们惊讶地看着宋浩，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情。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冒充清川先生的弟子，故意蒙骗我？！”仔细听，穆老爷子的语气已经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严重的欺诈行为，足以让你身败名裂，并承担一切法律后果！”
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宋浩一个哆嗦。
“我知罪。”宋浩垂头丧气地接受了审判。
身败名裂又如何？
就怕他再多嘴，更加激怒董事长，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法律制裁那么简单了……
就怕，生不如死啊！
宋浩这会儿已经万念俱灰，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被人利用！
他把头埋得更低，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穆老爷子自然是怒不可遏，一挥手吩咐安保人员将他带出去：“先控制起来！移交法务部和纪律监察委员会严肃处理！”
“另外，严密监控其直系亲属的相关账户和活动！”
宋浩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今天高层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散会后，高管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都在低声议论此事。
顾振霆犹豫再三，离开总部后直奔薛承瀚的私宅。
……
董事长办公室。
顾婉正在给穆老爷子做例行健康监测。
“董事长，我不是跟您说过，让您尽量不要情绪激动吗？”她无奈地摇头，“您要是再不听劝，我可真要给您安排一套全面的‘理疗套餐’了。”
穆老爷子一脸疲惫：“婉婉，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老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感慨年华逝去？
“董事长，您还不到五十呢！如今正是经验最丰富、最具魄力的时候！”她态度真诚地拍马屁，“您要是都说老了，那让那些年轻人怎么办？”
“您是集团的定海神针，永远威严睿智！”
这番话说得穆老爷子心里很舒坦。
“还是你会说话。”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对了，你和宇儿和好了没有？”
顾婉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脸色微微一僵。
但很快，她神色恢复如常：“我和穆总又没怎么样，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是吗？”穆老爷子好笑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还住在周家，不愿意回西山别墅？”
“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我心里清楚。否则刚才我要重罚宇儿，你也不会特意在门外偷听，还对我指手画脚……”
话刚说完，走到办公室门口的穆宇脚步猛地一顿。
刚才董事长说……本来要重罚他，是顾婉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