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和薛承延正坐在穆老爷子奢华宽敞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协助审阅重要的集团财报。
见老爷子突然暴怒,二人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董事长息怒!”
“董事长,出什么事了?”薛承延小心翼翼地问道。
“承瀚这个混账东西!”穆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狠狠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我本来想着,他要是知道悔改,这次的事我顶多骂他几句,既往不咎!”
“谁知道他非但不知悔改!”
“反而,还在报告里说我偏心!看来他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错!要不是我和薛董是拜把子兄弟,当时结拜时,发誓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现在薛董病了,躺在了医院,我真的不想管那么多事!””
听到这话,薛承延一脸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
薛承瀚虽然性格强势、做事有时欠考虑,但不应该是这种死不认错的态度啊?
尤其是在老爷子明显动怒的情况下……
“董事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薛承延试图为薛承瀚辩解。
“误会?我亲眼看到他写的这些混账话!这分明就是他的邮件签名和行文风格,有什么好误会的?!”
穆老爷子愤怒地瞪了薛承延一眼,“怎么?你是想替他承担后果不成?!”
他执掌穆氏多年,一直是商界公认的“明主”。
平日里,不管谁犯错,也从不搞连坐。
但这一次……
竟是要让薛承延和薛承瀚一同担责,可见穆老爷子确实是气疯了。
穆宇这才开口:“董事长,身体要紧!薛承瀚应该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有什么话等他到了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再生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穆老爷子勉强压下怒火,点点头,声音冰冷:“这一次,我不把他踢出董事会,算我输!”
薛承延心里一惊。
看来老爷子这次,是动了真格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为薛承瀚捏了把汗。
将紧急财报处理完后,薛承延和穆宇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二人并肩走向专用电梯,聊起了刚才老爷子发火的事。
“宇弟,这事你怎么看?”薛承延意味深长地看了穆宇一眼,“我相信,承瀚就算再冲动……”
“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故意写报告激怒董事长吧?”
这无异于,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薛承瀚没那么蠢。
“延哥想说什么?”穆宇面不改色。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中途拦截或者篡改了承瀚的报告?”薛承延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穆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眉头微蹙:“延哥怀疑是我干的?”
“我没说是你。”薛承延轻轻笑了笑,仍是一副稳重兄长的模样,“我只是说,极有可能是报告在传输过程中被人动了手脚而已。”
“延哥如果怀疑我,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拐弯抹角像个女人似的。”穆宇冷笑。
薛承延:“宇弟……”
“咱们义兄弟几个,延哥素来和承瀚哥关系最密切。”
这倒也罢了,毕竟他们兄弟二人,都是薛夫人所出。
“但是……”穆宇脸色沉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延哥应该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穆宇还不屑于做这种趁人之危、背后捅刀子的事。”
“这次承瀚哥的事,不是我做的。”
“宇弟,我不是这个意思。”薛承延想要解释。
但穆宇显然不想听,“延哥不必再说,我没时间陪你玩猜谜游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停下来。
“延哥。”
穆宇转身看着薛承延,眼神深邃,“不知道延哥,最近有没有留意集团内部的传闻?”
传闻?
薛承延皱眉:“什么传闻?”
“延哥向来专注于技术研发,很少过问这些闲言碎语,怕是还不知道吧?”
穆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集团内部早有传闻,说延哥和承瀚哥虽同是薛夫人所出,但延哥在薛夫人心里,比不上承瀚哥一根手指头。”
“甚至有人说,延哥只是承瀚哥上位路上的垫脚石。”
“延哥能力卓著,在集团劳苦功高,但当真甘心只做别人的垫脚石吗?”
“亲兄弟之间,延哥甘心被薛夫人如此轻视?”
“就连承瀚哥,对延哥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啊。”
薛承瀚脾气火爆,在集团高层中是出了名的臭脾气……
除了穆宇他现在不敢轻易招惹,对其他义兄弟,薛承瀚动辄训斥嘲讽。
就连薛承延这个大哥,也不例外。
奈何,他得老爷子器重,早早把磐石安保交给了他。
又是薛夫人最疼爱的儿子,还娶了赵氏集团的千金赵清漪,身后站着半个董事会的势力……
薛承瀚有嚣张的资本。
从前薛承延没多想,哪怕妻子姜若桃也多次在他耳边,说他太过忍让。
但今日听穆宇这么一说,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日后哪怕延哥倾尽全力,扶持承瀚哥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但豪门之中,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尤其是,咱们义兄弟几个,关系可从来都不怎么和睦啊……”
顿了顿,穆宇自嘲地笑了笑。
“你瞧瞧老爷子身边,可还有他的兄弟辅佐?”
穆老爷子就算再开明,也怕有人觊觎他的位置。
将他的兄弟们,早早打发到海外分公司,一年半载也难得回总部一次。
“日后承瀚哥若掌权,以他那多疑的性格……把我们都打发到海外分公司倒也罢了。”
“就怕……到时候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对他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
不容许威胁,便会清除障碍。
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构成威胁!
而以薛承瀚的性格,绝对做得出这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
穆宇是第一次,在薛承延面前如此直白地说这么多话。
“延哥不但做了承瀚哥的垫脚石,还做了他的背景板。哪怕延哥再辛苦、功劳再大,也得不到薛夫人半句称赞,反而将所有功劳都归功于承瀚哥……”
穆宇笑容意味深长,“延哥,你当真……甘心吗?”
说罢,他也不等薛承延回答,转身大步走向电梯。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知道薛承延还站在原地,消化着他刚才那番话。
穆宇唇角上扬,无声地冷笑。
他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但是……落井下石,他很擅长!
薛承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眉头紧锁,在原地思忖了许久,才脚步沉重地走向另一部电梯。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刚才谈话的走廊拐角处,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收起藏在清洁车里的微型录音笔。
那人压低帽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低声自语:
“呵……看来这位穆宇少爷,是大智若愚啊!可一点都不像传闻中那么……简单。”
穆宇刚回到西山别墅,就看到顾婉神色匆匆地往外走,手里还提着她的医疗急救箱。
见她一脸惊慌,穆宇长臂一伸拦住了她:“这么着急忙慌的,后面有鬼追你?”
“鬼倒没有,”顾婉语速飞快,“但听说,陈总快不行了!”
陈弈舟,陈家少爷。
穆宇的义兄。
他自幼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在陈家老宅静养,深居简出,连集团年会都很少露面。很多人都快忘了,陈家还有这么一位少爷。
“你说什么?”穆宇脸色微微一变,“谁告诉你的?”
“刚听佣人说的!我打算去陈家老宅看看!你去不去?”顾婉说着就要绕过他。
佣人说的?
穆宇眉头一拧,语气不容置疑:“不准去。”
“哈?”顾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让我去?那是一条人命!而且,是你义兄啊!”
“义兄又如何?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穆宇霸道起来,气场全开。
他一把抓住顾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回了别墅客厅。
“穆宇!你干什么!”顾婉惊呼。
穆宇用了很大力气。
毕竟,顾婉这女人力气不小……他不用点劲,还真难把她从门口拽回来!
“你把我手都捏疼了!”顾婉用力甩开他的手,揉着发红的手腕,一脸不满,“你又发什么疯?”
“少管闲事。”穆宇没有解释,只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顾婉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陌生的神色。
不,或许穆宇不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
而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冰冷!
“你搞清楚,你现在是穆太太,是我穆宇的女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西山别墅,代表着我!”
穆宇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见他突然动怒,顾婉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是为了谁啊?!
“穆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顾婉眉头紧锁,不悦地说道,“且不说陈弈舟是你的义兄!我是一名医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我有能力救治的情况下!”
那种无力感,她太清楚了。
现在她预感自己能救陈弈舟,穆宇凭什么阻拦?!
“穆宇,陈弈舟虽然病恹恹的,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个废人,”顾婉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严肃,“但你不会忘了,他身后站着整个许氏财团吧?”
许氏,是京都真正的百年望族,底蕴深厚。
陈弈舟,是许华所生。
当年许华生产陈弈舟时难产去世。
所以陈弈舟从小体弱多病,也不得陈老爷子的喜爱,甚至有人私下说他是“克母”。
当年的许氏,如同周家一般,在商界是数一数二的巨擘。
连穆家,也要忌惮三分。
周振霆身体不好,周振霆的父亲便主动退出了商界核心圈。
同样,因为许华去世……陈弈舟从小身体不好,许氏心灰意冷之下,也渐渐淡出了商界主流舞台。
但这些年来,许氏从未放弃陈弈舟。
他们请遍了全球名医,为陈弈舟诊治,却始终不见起色。
“许氏虽然现在低调,但在京都的影响力首屈一指。俗话说,许氏打个喷嚏,整个京都商圈都要感冒三天!”
顾婉紧紧盯着穆宇的双眼,“要不是许氏暗中庇护,你觉得陈弈舟能安然活到现在?”
“薛承瀚和薛承延是亲兄弟,背后有薛夫人的娘家东郡集团、还有赵氏集团。楚总虽然独来独往,但身后有整个楚家。”
“唯独你!”顾婉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林夫人的娘家远在南方,实力有限。我又跟顾家关系疏远……”
就算跟周家关系好……
顾振霆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什么用?!
况且,顾振霆更偏爱顾瑶,他是薛承瀚一派的。
穆宇身后,空无一人。
“你孤军奋战,就是四面楚歌。我不替你拉拢关系,等将来撕破脸,你拿什么跟他们斗?!”顾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穆宇怎么也没想到,顾婉想去救陈弈舟,竟然是为了他。
他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深谋远虑的话来。
他只以为她牙尖嘴利、心思活络,却没想到她的格局和眼光,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是在担心我?”穆宇眉头拧成了“川”字,语气带着不确定。
“别自作多情了!”顾婉冷笑,“我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小小。你不是想让小小认你做爹吗?我们母子俩现在只能靠你。”
“你要是倒了,我们母子也得跟着遭殃。”
“所以我只是自保罢了。”
话虽如此,但穆宇清晰地感觉到,顾婉的出发点是为了他!
不为别的,她说她和儿子无人依靠……
周家,明明就是一棵参天大树!
“嘴硬,”穆宇倏地笑了,语气缓和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让你去陈家?”
“为什么?”顾婉下意识问道。
话一出口,她又不满地哼了一声:“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刚才凶我,还把我手腕捏疼了!”
“我们还在吵架呢!别想蒙混过关。”
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吵架”。
“捏疼了?”穆宇伸出手,轻轻拉过她的手腕查看,果然红了一片。
他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片红痕,声音低沉:“是我不好。”
“哪敢让穆总认错啊。”顾婉撇过头。
她本不是个娇气的人。
这些年再大的委屈都自己扛过来了。为什么现在穆宇声音温柔一点,动作轻柔一点,她就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一定是刚才被风吹的!
她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
见她转过头不看他,穆宇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小时候,跟我关系最好的是沈子默。”
“那时候我最小,其他小朋友总爱欺负我。只有沈子默护着我!可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就听到他掉进别墅后面的湖里……”
“那时候,天寒地冻啊……沈子默没了。”
穆宇的语气,带着深沉的落寞,“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谁跟我走得近,谁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
“所以后来,我习惯了独来独往。”
哪怕是穆琳,他的亲妹妹,穆宇也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怕失去,也怕连累别人。
听到这话,顾婉心里一阵揪痛。
原来,穆宇不是天生冷漠。
他是被逼成这样的!
顾婉转过头来,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们更要拉拢盟友。”
“让所有害过你的人,”她的声音带着一股狠劲,“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