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流民众多，又是不是管辖范围，只是在靠近城边的邻地，这万一要是闹起来，倒不是怕他吃亏，只怕多生事端。
介是又耽误了行程。
但痞子的同伴自然不肯罢休，正想和美人花前月下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任谁都会恼羞成怒，当即一拥而上。
李旦仗着心头的火气，捞住一个往死里揍，又抽了个空挡，想一把将徐芷推了个老远。
回头一看，其实徐芷自己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腿开几米开外。
李旦愣住，一时无语，自家王妃自己都会躲得远远的...
“那边干什么呢！”远处一声暴喝。
流民最容易生事，故而这里常有士兵驻扎巡逻，见这边有人闹事，赶紧赶了过来。
李旦冷着脸，从袖袋里咣当倒出一块牌子扔到驻军面前：“给本将军将这群暴民压下！”
那驻军根本来不及看眼前金灿灿的牌子，光凭着李旦这气势就下意识过去三五下制住几个痞子。
那几个被押走的流民脸上都挂彩了，战斗力可见一般。
李旦仿佛仍不解气地伸腿朝那痞子狠狠踹了一脚。
驻军对这几个痞子眼熟得很，当即道：“大人受惊了。”
徐芷适时沉了脸色：“户部拨款是为了赈灾，不是养牲口的。”
驻军当即明白徐芷意思，颔首道：“是，属下定会严办。”
徐芷眸色沉了沉，得罪了她就别想简单糊弄过去，看来很有必要找地方官聊一聊，给个合理的解释。若是不重新将流民区上下严格管理，这事便不算完。
可此时身边人手不够，要拆要管都不可能眼下实施，她还要去岭南，不可耽搁太久，徐芷转身要走，却被身后一声低泣叫住。
“妹妹。”徐颜满脸泪，往前走了两步，又堪堪停在徐芷面前。
徐芷拧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徐颜的教训已经够了，她不想落井下石。
秦瑶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弯腰回了个礼：“方才多谢妹妹你了，不然姐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芷微微侧了侧身，避开她的礼。
徐颜眼睛有点红红，当即头埋得更低了：“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妹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不能原谅我？”
徐芷看着眼前楚楚可怜地神情，道：“不能。”
徐颜的手茫然搓着袖口，粗布裙裳被揉得皱巴巴，眼泪顺着清瘦苍白的脸颊落下，她哽咽道：“芷儿，我错了，我不该仗着长姐的身份欺压你。”
徐芷背对徐颜，闻言脸色未变。
徐颜啜泣道：“芷儿，是我错了...以前都是我小心眼，听了小人谗言，害你清白名誉，是我昏了头。”
李旦皱紧眉头，方才不知这女子是谁，如今确是叫他隐约猜出一二来。他有点诧异当初的名门贵女如今变成了这样，也怨不得她，都是徐建章咎由自取。
顺带悄悄看了眼徐芷，却见对方毫无情绪，没有半分动容。
徐颜用手背抹了把泪，将这几年来心底想说话的一股脑说出来：“父亲从前总叫我莫要骄纵张扬，我不肯听，委实是我糊涂混账。徐家败落，那些高门贵女一个个落井下石，无人肯惦念半分往昔情分。”
没了父亲，母亲又成天只是以泪洗面，在边疆中人人欺凌，兄长又被监禁起来，圣上到底是网开一面没有将她们送进官窑。
徐颜只觉得无枝可依，如今见了徐芷，竟是有种见了亲人的感觉，只想将满腹委屈吐尽。
“后来被人骗来这荒凉之地，那人为了钱财竟是将我卖给人当妾....”
徐颜说着眼泪又忍不住砸了下来，她是堂堂相府嫡女，父亲是丞相，哥哥是将军，如今却要沦落到做妾的地步。
徐芷闻言低笑一声，极短，却让徐颜头埋得更低，无地自容。
是，徐颜承认，自己当时是动心了。她宁愿做妾也不想过那样贫苦被人欺辱嘲笑的日子....
故而做妾虽让她心下不甘，却也未必是多么不情不愿。
徐颜咬了咬下唇，忽然跪下身去，哭道：“我真的知道错了，自从嫁作人妾，我...我何曾过过一日舒畅日子，我宁可回边疆食不果腹的日子，也不愿在夫君眼中只是个玩物一样的东西，被百般作践。”
原本夫家虽然看不起她的出身，好歹有几分姿色，只是做妾的话夫家还是颇为中意的。
可徐颜改不了骄纵脾气，又丝毫不识大体，未过多久便被夫家厌弃。夫君又纳了几房美妾，她就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旧履。
大灾之年，夫家将她直接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生死不问，也不曾给过休书。被人扔弃如同一只破鞋被人万般嫌弃，如今竟是沦落到靠赈灾粮糊口的下场。
泪湿透衣襟，徐颜哭得上下不接：“妹妹，我不敢求你原谅，一切我自知咎由自取，只求楚二哥万万保重自己。”
徐芷睫毛猛地一颤，随即一双眸仍是无悲无喜。
徐颜说完，仍是不起身，只是跪着仰起头来，看向徐芷。
徐芷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会再见到徐颜，在她的记忆里对徐颜的印象不是很多，可以说是无关痛痒，但真正的徐芷呢。
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的对待让她没法代替真正的徐芷原谅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妹妹还是不肯原谅姐姐吗？”
徐芷一怔，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人各有命，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既然你不肯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
徐颜抹了一把泪，从怀里掏出一块扳指大的黑玉，递给到面前，说：“以前我对不起你，这些日子我路过寺庙，见里面香火鼎盛，就给你和兄长求了块平安玉，收下吧，就当做我这个当姐姐最后一点的心意。”
徐芷盯着她手上的黑玉出神，她粗糙的手指在空中发颤，不知何种原因她手上的皲裂渗出点点血迹，她嘴唇干裂，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徐芷顿时觉得如鲠在喉，眼眶有点湿，徐芷上前顺势拿过徐颜手上的黑玉，转身离去，不在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