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初一连好几天不去见魏菱了,自皇宫里出来,侧身闪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夜间是个闹市,青天白日里就没什么人,影初一直走到小酒馆面前,刚一踏进门就嚷嚷着要小二上酒。
小二早已见怪不怪的,这位爷隔三差五的就来这喝酒,每次醉得不行,但出手大方,有一回喝醉了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名,没听清,以为是夫妻俩闹别扭了。
当即说要送他回家,结果这位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自此影初每次来,店小二只管上酒上菜,喝醉了就往客房里抬,等笠日酒醒了,自行离去,桌子上留了昨日的酒钱。
这一到一日又来了,店小二不敢去触霉头,放下酒菜边离开了。
店小二上好酒菜下楼去招呼其他客官。不久后,又有一位身穿玄宗色衣裳的年轻秀气的男子进来,店小二连忙上去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找人。”来人正是楚和。
店小二戒备的看着楚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秀丽皙白的脸让店小二不禁怀疑他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悠悠道:“客官要找什么人?我们这都是平头百姓”
店小二怕这人是来寻仇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前阵子他们店才刚刚翻修过,就是因为一个倌哥儿来这闹事,就因为是他伴着的老爷约了另一个俊俏的小哥儿来这幽会。
三人在这打了起来,这又是砸桌椅,又是砸碗筷的,想起来都一阵后怕。
“不闹事,只是寻人。”
说完直接绕过店小二,往二楼上走去,店小二赶忙去跟老掌柜汇报此事。
影初正起劲儿,门被推开了,他头也没回,厌烦地斥道:“爷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吗!听不懂?!”
“是有些听不懂。”
陌生的声音响起,影初放下手中的酒杯回头望去,楚和正靠着门边,看着他。
“这位兄台是不是走错了,这个厢房已经被我包下了。”
楚和走进来,踢了下脚边的酒壶,坐下,说:“没走错,来的就是这。”
“可我们并不相识,兄台是不是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楚和舔了舔嘴唇,笑了:“当然,但娆僵可未曾教导过礼数一事。”
影初脸色一变,立即退开几步,从腰间抽出软剑,一脸戒备:“你是何人?!”
“怎么当初,娆僵一连几百个弟兄,最后只剩下我俩了,现在却不识得了?”楚和眼角下的泪痣灿然夺目。
影初定睛一看,这脸与记忆中的脸渐渐重叠,惊道:“大..大哥,真是你啊!”
“我现在名唤楚和,现在在宁王手底下帮他做事。”
影初收回软剑,坐会了方才的地方,早年间若不是大哥他早就死在乱葬岗了,“他们当时都说你已经死了,我不相信,直到今日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
楚和心想,若不是萧焰,他怕是尸骨都已经腐化了。
“来来来,今儿我们兄弟二人痛饮一番!”
楚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许久未曾尝过酒中滋味了。
他们是被娆僵拐来的孩子,从记事起他就在脏乱的兽场上摸爬滚打,和他一样的还有很多,每次都会死很多人,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被长老们秘密带到了一个地方,说是在这藏在能一同九州大陆的秘密,要他记住路线和藏匿地点。
后来娆僵被敌人入侵,族人死的死,伤的伤,但楚和并不痛心,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楚大哥,我跟你说,你差点就见不着我了,那日我趁乱逃出,后来犯了事受了重伤,那时我以为我彻底完了,结果最后被人救了。”
影初一杯一杯喝着,还不停的给楚和倒酒,灌了两杯以后,影初忽然抓住楚和的手,端起一小坛酒送到他嘴边:“一杯一杯太不是爷们了,来这个,今天不醉不罢休。”
楚和笑容一僵,干笑了两声:“我们许久未见,今日我就陪你喝个痛快!”
一个时辰过去,影初趴在桌上,打了个嗝,半睁着醉眼推坛子:“楚大哥...嗝。”
楚和脸颊微红,头也有点疼,按着影初的脑袋,含糊道:“别走,继续喝。”说罢,扬手又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店小二,再上六坛。”
影初赶紧求救似的扯他衣裳:“别,嗝、你喝这么多,宁王殿下不罚你吗?”
楚和拿着酒坛,掰开嘴端起一坛就灌,眯着发红的眼睛,轻轻打了个嗝,一脚踩着长凳,凑近影初醉语:“那是我主子,我的,要你管。”
楚和喝酒前后判若两人,影初自他们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楚和这个人护犊子。
影初擦了擦嘴:“宁王殿下,对你真好啊。”
影初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块翡翠吊坠,拿起一坛酒自己喝了两口:“就是不应该有所期盼,结局都是那么不尽人意,若是当初不曾遇见就好了。”
楚和喝懵了,看着影初独自在那暗自伤神,便凑过去看:“这是要送给哪家姑娘的?”
影初想来也是醉了,趴在桌上:“她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只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她那么好我配不上她。”
楚和肚子里撑得直哼哼,托着腮问影初:“是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可是连娆僵姑娘都觉得不好看的人,那是这位姑娘貌比天仙?”
影初捧着酒碗,伏在桌上,把醉到红热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喃喃道:“她...她救了我..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楚和打了个嗝,这说了等于没说...
影初叹气:“我自小爹娘死了,被山上泥流埋了,我到死也没看着他们最后一眼。”
影初是在十岁的时候被带进来的,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公子哥娇贵模样,被管教的人恶狠狠的打了几顿,一连好几日被关禁闭。
楚和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不忍看不下去了,同他说:“你若是还想活着就抛开你那些富家公子娇贵的脾气,不然你活不了多久。”
也许是求生意志大于所谓的尊严,自那以后影初像是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