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里正也走进来了，手里拿着烟杆子，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脸上挂着淡笑，见姚晓婵望过去，拿起烟杆凑在嘴边吸了一口，“婵丫头想到来我这儿打转了？稀客啊！”
“里正爷爷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一直都没空吗，可不，这一有空，就赶紧过来了。”
老里正是只老狐狸，姚晓婵觉得他可能是整个姚林村最聪明的人了，在他面前，姚晓婵也不用刻意装什么，那天在姚家分家，他可能就早把她的小心思看穿了。
寒暄了几句，姚晓婵就提出要盖房子，问老里正有没有适合的地基。
老里正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你过来找我一准儿有事。”
他吸了一口烟，也没多问姚晓婵家为什么短短时间就能凑齐盖房子的钱，眯着眼睛想了几个呼吸，就问，“你家准备盖多大的房子？”
“就和你们这差不多吧！”
姚晓婵道，老里正这宅子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周围空着两栋侧间，想必是他们家两个儿子还没分出去的时候住的，整体面积不宽也不窄，她们家又六口人，正适合。
老里正摸了一下胡子，笑盈盈的问道：“你说村口那块地如何？”
那里？
姚晓婵一怔，那里她早就注意到了，村口有一块无人耕种的荒地，面积很宽阔，若是要在那建房子，盖一座三进的四合院也不是问题，后背还靠着一个小山丘，前方又直面大路，地理位置可谓是再好不过了。
她当初还纳闷过那里为什么无人耕种呢，而且看样子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现在，她也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里出过事。”讲起这个，老里正叹息一声。
“这都是些往事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二十年前，咱们村里来过一对外乡的夫妻，还是一对老夫少妻，那小夫人年纪比他丈夫小上起码二十岁，当时村里人还在背地里议论过，说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大户人家的男人，家里有母老虎，所以带着小妾私奔来这儿的。但我见那小夫人行为端正，做事也很有规矩，跟大家千金没差别，倒不像那等以色侍人的狐媚子。”
“呃……”
说到这，老里正微微一顿，想起听众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这些闲话也不该和她说的，可见姚晓婵听的专注，暗叹一声人精，只转过话头接着说。
“他们出手很阔绰，花了大笔银子，买下了村口那块村里最好的地，盖了一幢三进宅子，就在这村里安家下来。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但时间长了，也就淡了。那对夫妻也不怎么出门见人，吃食都是每隔几天，自备马车去城里置办一次的。”
“原以为会就这么平淡的过着，但大半年之后，突然有一天，有人看到他们大门口躺着一个人，那人大家都认识，偶尔会出来挑水洗衣，那是他们宅子里的下人，翻起来一看，人都已经死了，听县衙的仵作说，是被人这样一划，直接咽气的。”
老里正拿起手在脖子间横着划了一下，姚晓婵扬眉，被人杀了，那对夫妻身份应该不简单。
“然后，官府的人进宅子里搜遍了，都没再找到那对夫妻，屋里头衣服和细软也没有收拾过的痕迹，什么都好好地，就是没见人。本就是外来的外乡人，死的也只是个下人，既然找不到官府也就没再继续了。”
“可那几天之后的夜里，那宅子突然就起火了，几处同时燃起，等村里大家知道的时候，火势已经受不住，宅子都已经被大火吞没了一大半，救火已经不现实，只能作罢。那场大火连着那块地周围的树也给烧了，烧了一天一夜。”
“出了这等事，那块地无主，就被官府重新收回去了，之后连着几年，那里也寸草不生。等那里开始长草，有些生机，看样子也可以耕种了，可村里人都知道几年前那件事，都嫌它晦气，没人去动它。所以就那么一直荒着。”
“这一荒又荒了好些年，那里都长成灌木林了，人那么高的杂草矮树到处都是。七年前还是多久？我也记不清了，那时是大夏天，稻谷刚上坎，有一家收获的粮食实在太少了，就不顾忌讳的来找我，提出要租那块地，我当时也答应了，之后连着六七天的大太阳，我也冒着大热的天，跑去官府，帮那家人把官府给的证明办下来。”
“可就在他们刚拿到官府给的信件，准备天凉一点就去开荒的第二天，那块地竟然又自动起火了，这回没有宅子，全是草木，烧的更快，一天时间，一整块地就被烧了个精光。”
老里正连连叹息，“这事儿自然瞒不住，传出去后，谁还敢去种那地？都说那是被诅咒的，所以就一直荒着到现在。”
故事讲完了，姚晓婵见老里正杯子也干了，起来为他倒了一杯水，“哪来的什么诅咒，不过是世人无知而已。”
“哦？你不这么认为？”
老里正接过茶杯，手微微一顿，故事虽然讲了，但他也没想过姚晓婵会要那块地，不过是随口一说，姚晓婵又问起，就顺便聊聊而已，他都已经想好要把哪块地划给姚晓婵家了。
“那对夫妻身份应该不简单，前一次起火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意在毁掉什么东西，或者毁掉那宅子，而后一次……则是自然现象罢了。”
姚晓婵淡声道，这些科学才可以解释清楚的事，古人会把它理解在神鬼诅咒之上，倒也正常。
“自然现象？那是什么？”
老里正蹙眉问，前一次他也想到了，但后面那次，确实没理由，其实也不是没有山林和那块地一样自燃的，他活了这么多年，也听曾说过。但那块地问题是前面已经燃过一次，本就有忌讳，而且那家人前面刚准备要开荒，后面紧跟着就燃了，也实在太巧了。
二人在这坐着聊天，崔氏端来一盘炒过的干豆当零嘴，姚晓婵站起来双手接过，“谢谢崔奶奶。”
老里正似乎很喜欢吃这个，伸手抓了一把慢慢的往嘴里扔，姚晓婵嘴角微微抽搐，他这个样子和那有些高深莫测的形象有些不符。
“那么多年无人耕种，枯枝败叶堆积还会少？天气又那么热，一连一个星期的大太阳天，植物枯枝过多，过于干燥，着火点也过低，自然就燃起来了。”
姚晓婵也拿了两颗丢进嘴里，吃了才解释道。
“着火点？”
老里正对她的解释略有不懂，但看姚晓婵的表情就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很理所当然？随即就问道，“你想要那块地吗？”
“里正爷爷原本准备给我家的是哪块？”姚晓婵还是很中意那块地，但货比三家不是？
“这土地大部分都是吴家的，你们能选择的也就那几处，村西那边那块也还可以。”
“那里？那里要多少钱？”
姚晓婵搜索记忆找了找，老里正对她还不错，从地理位置和面积，还有环境来讲，确实算是很不错了，比她们现在住的姚家老宅好很多。但比起村口那块，还是差了点，当年那对夫妻看地基的时候应该就考擦过了，村口那块最好。
“如果是你要，我可以在官府为你多讲几句，五两应该可以。”
老里正灭了烟头，将烟杆子放下。
“五两？这么贵？”姚晓婵一怔，建房子都只要五两，这买块地皮都要这么多？这和现代那巨额房价没区别了都。
“钱肯定是要不了这么多，但想要官老爷替咱们办事……”老里正不知不觉已经没把姚晓婵当孩子看待，这种事都和她解释。
然后姚晓婵秒懂，当官儿的嘛……呵呵。
“那村口那块呢？”
“那里？你还真要？一两银子，你若要就拿去。”
老里正有些惊讶姚晓婵真会打那块地的注意，不过转念一想，刚才姚晓婵就对他的故事不以为然，这样就也很正常了，听她的话有理有据，估计那里真的是他们大惊小怪了。
这么多年都没人要的地，就是直接拿去盖房子也没人过问，但怕的是日后官府想起来找麻烦，送一辆银子去，讨个文书下来也就是了。
“那我就要那里了！”
姚晓婵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鬼神？若是正经说起来，她自己也算是孤魂野鬼吧？既然如此，还怕别的？
“又要麻烦里正爷爷帮忙了，我记着呢，等你和崔奶奶七十大寿，我给你们送一百斤猪肉。”
“恩，好嘞！”老里正喝了一口水，“把你爹的户贴拿过来，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好。”
“等我家房子建好了请你吃饭哈。”
姚晓婵谢过老里正，在崔氏的坚持下，揣着一大把糖果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回去就能吃晚饭了，房子地基的事情解决，她心里也落下一块石头，这修房子的事总算有着落了。
晚饭后，把事情告诉李氏夫妻，遭到二人的反对。
“不行，那里不吉利，盖房子的又不是小事，小孩子家家的，你别瞎忙活。”
姚守树拒绝的很干脆，一听姚晓婵提起就直摇头。
“换个地方吧，那个地方容易出事，等咱们银子再凑一点，买窄一点的地方价格就便宜点。”
李氏停下收碗的动作，微蹙着眉头，看着姚晓婵。
姚晓婵扶额，将在老里正那里说过的话又拿来解释一遍，又一一讲了讲房子建在那里的各种好处，二人才微微有一点动摇。
姚晓婵又抬出老里正，“里正爷爷也说了，他也认为其实那里根本就没事，只是这些年村里都人云亦云，大家传的那么可怕，所以才荒废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