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也从另一面下来车,往前看看了,兴致不大:“走吧,我舍命陪君子。”
“哪儿能要你的命。”我转过头瞟他。
他抿嘴一笑:“不能,但耽误了我的瞌睡,会减寿哒。”
说笑着,他先一步往前走去。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在脖子处分成两部分。
有另一个头,从黄明的后背伸出来,贪婪地往四周看,似乎还努力想吸点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头,应该是古曼童灵。
看样子在他身上也已经很久了,凭黄明的本事,这东西绝对是他自己养的。
只不过这种东西,养起来容易,养熟难。
古曼童灵越大越噬主,很多人养这玩意儿,到最后把自己当成祭品,献给了他。
黄明看上去很聪明,绝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养这东西。
前面的人在一个路灯下停步,转回头来看我:“常乐兄,你快点呀,先前很着急,怎么这会儿却慢吞吞的。”
他脸上依然带着笑,灯光这下,脸皮上蒙着一层油亮五彩的光,像一张假脸。
我慢悠悠走过去:“我一直没急,是你很急。”
黄明低头笑了一下:“好,都行,快走吧。”
穿过马路,就是大片的工业园区。
此时工业园区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大片黑色的,高矮不平的建筑,在深夜的天幕下,像被勾出轮廓的一头头怪兽。
黄明放慢了脚步,走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不时回头跟我说话。
“常乐兄,我白天说了,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你看,连灯都没有。”
我没应声。
他接着往下说,“你的两个朋友在我家里,你真的不担心吗?”
我转头看他。
他朝我笑:“我是觉得,你这么防我,又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那么放心他们在我家里?”
他开始试探了。
他这么急着跟我出来,决不是闲着没事,想陪我逛街轧马路。
他在试我。
演戏嘛,我也能配合。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我反问。
他又笑,“不好说,不过你要是对我好点,那我肯定也会对他们好点。”
娘娘唧唧的,我纳闷这黄明是怎么装出来的。
这种戏码,我还真演不下去,朝他扔话:“你想怎么对他们都可以,现在往前走,一直走到前面那个铁大门,能做到吗?”
他抬头往前看,又回头朝我笑:“能做到呀,常乐兄弟让我做的,我肯定能做到。”
“好,那现在就开始吧,别回头,走。”
黄明低低笑了一声,真的大步往前走去。
我在他抬脚的瞬间,已经跳进旁边的荒草里。
顺着荒草往工业园区的外墙奔去。
快速走了一圈,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回到大门边的时候,黄明果然没在。
事情比我想的复杂。
我来海城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假像。
但这种假像里,又不是真的像刘玲的画里那样,荒诞离奇,让人瞬间觉得不妥。
也不像黄明给我的那幅画里,过于真实,真实到让人一碰就怀疑,那样的真实,不会再重来一遍,一定是回忆出了错。
我现在的情况,就是介于虚假和真实之间。
严格说来,我从高铁站出来,去到工业园一路,像是真的。
后来找到玄诚子就有点让人拿不准。
接到黄明的电话,在外面吃饭那一段,也像是真的,包括遇到那两位酒家女。
可去他家里的一切,就又很虚幻。
遇到张或的事,更是一个让我想不通的点。
按理说,这个人与黄明并无关系,就算对我也不利,我亦想找到他,但跟黄明在海城的布局,既不会冲突,也没有关联。
他要做幻境,让我深陷其中,可用的人太多了,就我家那块,随便扯出一个,都是我关心的。
可他为什么把张或扯进来?
脑子里捋着乱七八糟的事,人已经跳过院墙,往里走去。
白天发现玄诚子的杂草丛还在,连埋他的那个窝都还在。
觉得假的东西,这会儿反而又生出一种真实感。
我在附近看了一圈,没有阴气,也没有妖气。
好像真是有东西把他骗到这地方,打一顿埋了,然后那东西就走了。
但为什么是骗到这里?
离开杂草堆,我开始往工业区的厂房里去。
过去这里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
漆黑空荡的厂房里,只有废弃的桌椅,乱七八糟扔在角落里。
我一进去,有东西“嗖”地一下,从一个桌子抽屉里窜了出去。
经过窗口时,看清是一只野猫。
厂房内部连废机器都没有,估计是拿去买废铁了。
地上四处都是油污,成片的黑块,散发霉臭味。
挨着找了几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但这地方就是奇怪。
有一种感觉,明明是该出事、该诡异的地方,此时却一片安静,没发生任何意外。
很不对劲。
我从包里把线香拿出来,抽了三根,点燃后,以香头为引,接着往下找。
香头在黑暗里,发出一圈青黄色的光晕,香烟儿就从光晕里飘出来,随风而动,给我指路。
周边突然变的更加安静。
黑暗里好像有眼睛,从什么地方看过来,紧紧盯着我手里的香头。
我眼角的余光往四周扫视,阴灵出现的一刹那,青冥剑跟着也出鞘。
没把对方的头削掉,而是拦在脖子处。
那人披头散发,遮住大半张脸,鼻子使劲往前吸,呼哧呼哧的,但碍于青冥剑的威力,脚在原地没动。
两手成爪状,徒劳地往前抓着。
我走过去,用手把他的头发往上撩了撩。
然后,蓦然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玄诚子!
这家伙一脸黑色,眼珠翻白,舌头垂到口唇外,脖子上还有青紫色的痕。
看上去好像是被人勒死的,而且现在都成了、没有意识的灵体。
他是闻着香味过来的,根本不认识我。
嗅到香头近了,就使劲把鼻子往前凑,嘴巴也张大,猛的吞下去一口,接着就是第二口。
口角有红色的液体,随着他吞烟的动作往外流。
说实话,整个画面都极为恶心。
我包里放的清净符都拿了出来,却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常乐兄,你看我这样对他,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