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捧香,弯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一磕到底,把香擎在头前。
青苗道长面色平淡,目光微垂。
看见他敬完香,便从他手里把香接过,郑重地插在三官像前的香炉里。
然后跟我说:“两位信士已经上过香了,去吃饭吧。”
顾荣乖乖向青苗道长道谢后,这才转身,往大殿外面走。
我这一路都看他奇奇怪怪,突然正常,还有点接受不了,就回头去跟青苗道长说:“他这变化挺大的。”
道长只是点个头,连话都没回,已经赶着我们出去。
我们两个前脚刚出大殿,后面她就把灯关了,而且人很快也退了出来,重新把殿门合上。
顾荣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皱眉看了一眼周围,像突然失忆了,小声问我:“怎么还住下了?”
我瞄他一眼:“不是你们说要住下的吗?”
他明显不信:“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顾荣站在院子里打电话时,青苗道长已经先一步回东院去了。
他的话特别多,先跟家里说跟我们去哪儿了,之后又讲今天会住在山上,然后又叮嘱家里人,晚上关上门等。
我怕他再出事,一直跟着。
等他打完电话,我们回到食堂,人家饭已经吃完了。
玄诚子用一块布,包了几个馒头,和几包袋装的咸菜迎出来:“你们干什么呢,上个香上这么久,饭都吃完了,走吧,去屋里啃馒头去。”
我问他:“说了住哪里?”
“嗯,后院都是庙里的女弟子,不适合咱们,灵素道友说了,西院里还有空房,已经收拾出来,我们住那儿。”
西院在大殿的西边,经过大殿前,往西有一个小跨门,从那里进去,就是西院。
这里不算太大,东西向建着三间房,南北向两间,中间留出来的空地,只够三个人并排走,再没多余的空间。
别的房间都黑着灯,只有南北向的其中一间,是亮着的。
玄诚子笑着往前走:“那应该就是给我们准备的住处了。”
他先一步过去,把门打开,之后兴奋地招呼我们:“这里收拾的还挺好的,过来吧。”
门里边,只有一个大通铺,上面摆着一张小方桌,被褥倒是给足了,高高一撂在通铺上码着。
我本来以为,这么简陋的布置,顾荣会嫌弃。
谁知道他比我们还适应的快:“在庙里能有这样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以前听说,这庙里都不留宿客人的。”
“不留宿?那食堂里怎么那么多不穿道袍的。”我故意问。
顾荣解释:“那都是外门弟子,是在这里挂过单的。”
玄诚子都稀奇了:“你连挂单都知道?”
顾荣眨了一下眼:“这个有什么难的,电视和书上不都有,就是住宿嘛。”
我们两个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个顾荣还真是千变万化都是他,卖萌卖惨还是他。
这会儿还能给我们普及庙里的知识了,我也是意外的很。
他先一步往里走,把床上的被褥匀开,然后又拎了门口的水盆:“我出去打点水,咱们洗洗手吃点东西吧,饿了。”
我和玄诚子都没话。
他拿了盆出去,很快就端了半盆水回来。
叫我:“常先生,来洗手吧。”
我走过去,这次是真的纳闷了:“这院子里有水?”
他“嗯”了一声,“就在东墙边上,跟后院那边连着呢。”
因为这会儿的夜还不太亮,我们进院的时候,都没注意,根本不知道这里还会有水。
而顾荣,之前说他没来过青要山,这会儿却是处处熟悉。
两个人就着脸盆洗了手脸,玄诚子已经把馒头和咸菜放在桌上。
确实饿了,我们俩谁也不嫌弃,一人抓一个馒头,一包咸菜,啃了起来。
玄诚子若有所思地坐在一边,目光不时往顾荣身上瞟一眼。
察觉他看过去时,他就把目光移开,看我。
三人都不说话,室内安静异常,嚼咸菜的声音“嘎吱嘎吱”地响。
玄诚子干咳两声,问我:“乐乐子呀,你之前去大殿里上香,看没看到三官爷?”
“看到了。”我嘴里塞着馒头,随口应。
他问:“有什么想法?”
“明儿我也去上柱香。”我说。
他眉毛一弯就笑了起来:“怎么着,你相信三官老爷会显灵了?”
我没吭声,瞥眼去看旁边的顾荣。
他吃馒头挺急的,我一个没吃完,他第二个已经结束了。
这馒头应该是庙院里自己蒸的,又干又硬,啃起来难啃,咽下去还噎。
我吃几口就噎有点受不了,他竟然毫无压力,看着他大力往下咽的样子,我都难受了。
估计玄诚子也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我去给你们找点水。”
“快去。”我催他。
他走以后,我拦住顾荣:“顾先生,你慢点吃,这馒头太干,小心别噎着。”
他怔了一下,才缓下速度,然后尴尬地朝我笑笑:“我就是、太饿了,中午就没吃饭。”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在山下的时候可以吃点的。”
他笑的更尴尬了:“那会怕误了你们的事。”
说到这儿,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你们来,就是为了放石头吗?”
“对呀,那三块石头上有很重的阴气,别的地方不能放,只能找庙院,或者阳气重的地方,慢慢消耗。”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就又问:“白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的神情顿时一僵:“哪……哪些事呀?”
“背山处的泥像。”
他应该是记得,所以神情更不自然,努力找着话想岔开:“那神像,我其实也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无意间看到过。”
我问:“你以前经常来这里?”
“没有,一年也就来几次吧。”
“大概都什么时候来?”
他的声音开始变小:“大年初一,十五,三月初一十五,五月初一,十五,还有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这些日期算起来,一年至少来十几次,而且我估计顾荣还没全部说出来。
我再问他:“那你每次来,是只在大殿里上香,还是会去背山?夜晚有在这里留宿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