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爬在车窗上,把半边脸挤的扁扁的,嘴还嘟起,正在“噗噗”地向我吐口水,还努力吐成泡泡。
他那个样子,真像一只超大号的,鼓嘴金鱼。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就算是吓傻,正常人也不会做出这种动作来。
我两步冲过去,打开车门,把顾荣揪过来。
他身上散着一股焦臭味,西装外套的内里,还有烟儿往外冒。
一把将他拽下车,扯下他的外套。
里面衬衣的胸口处,已经烧出一个洞。
快速把他衬衣往下拽时,玄诚子在一旁说:“这小子是傻子吗?衣服都烧成这样了,他肉难道不疼,怎么都不知道说话。”
顾荣的衬衣被扔到一边,我重新把他的外套罩上去。
“我之前给了他一张符,就放在衬衣口袋里,现在符燃了。”我跟玄诚子说。
他正看好戏的表情,一秒就收了个干净。
“符燃了?还把人烧伤了?”
“嗯。”
他拉起我就往回走:“那你还在这儿拗什么呀,这好好一个人,跟在‘我们’两人身边,出‘这么’大的事,我们都没发现,这情况多严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走了两步,想起后面的顾荣,又返回来,把他也拉上。
然后跟我说:“把车锁了,我们回庙院去。”
“不至于,对方也就是用点小手段,让我们看不到他而已。”我还是不想回去。
可玄诚子找到了一个坚定的理由:“他能有手段,让咱们看不到他,就说明他的能力比你我强。就咱俩还好说,你现在还带着一个哦,你不会置他的性命于不顾吧?”
我看向顾荣。
他光膀子穿一件西装,胸口露了一大片出来,那一大片里还有一块很红的,是之前的烧伤。
他既不喊疼,也不嫌冷,被我们扯来扯去时,还一直嘟着嘴在外吐口水。
他,确实不能再出事了。
不然到最后就算救回来,我也担心他的智力跟不上。
回到庙院,大门还没关,门口也亮着灯。
玄诚子往里看了一眼,唠叨:“这帮仙姑,心也太大了,这荒山野岭的,天都这么晚了,还不关门,想我那青木观,晚上六点准时关门……”
我拉着顾荣,抬步往里去。
顺口回他:“你不是说这里的三官老爷会显灵吗?谁大晚上想不开,会往这种地方来。”
“那也是,无论是遇到鬼还是神,都够他们哭一鼻子的。”
玄诚子没哭,还挺兴奋,招呼着我说:“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找个人问问,咱们晚上能在哪儿休息。”
庙院的门虽不关,但院内大殿的门却关了,我和顾荣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一边看他吐泡泡,一边等玄诚子回来。
这次他的速度倒是快,没几分钟,就从后院里匆匆赶过来:“灵素道友会帮咱们安排住处,现在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这就道友上了,你可以呀!”我看他。
玄诚子“嘿嘿”一笑,并不解释,拉起我们往东院里走。
东院是庙院的厨房和食堂,这个时候倒是热闹,一百来平米的地方,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
有挽着道士髻,穿道袍的,也有素发素衣修行的。
但,清一色,全是道姑。
我们三个一出现,跟千瓦大灯一样,顿时引来了所有的目光。
好在,她们也只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安静地各吃各的。
一位小道姑过来,引着我们往一边的桌子上走:“师父在这儿等你们呢。”
玄诚子走在最前面,一步一趋跟在她身后。
我拉着顾荣,穿过吃饭的人群,进到食堂旁边的一个隔间里。
这里面单摆着好几张桌子,坐的都是年龄较大点的道姑,看上去也更像庙院的管理者。
灵素散人旁边,也坐着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
我们被带进来以后,直接就跟她坐到了一张桌上。
很快,就有小道姑端来饭菜。
她很温和,也很客气,示意我们动手吃饭:“庙院简陋,饭食素简,几位道友请随意用些。”
玄诚子光忙着跟人道谢了,根本顾不上我们。
顾荣忙着吐泡,也不吃。
我看他吐的嘴巴都干出皮了,就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他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并不喝,就着杯沿,在里面“咕咕”地吹水。
灵素散人看了他一眼,“这位信士好像是生病了。”
我点头:“嗯,就我们下山的路上,突然就成这样了。”
她转头去招呼旁边桌上,一个相对年轻的道姑:“青苗,你带他去前殿上柱香吧。”
叫青苗的道姑立马站起来,过来请顾荣。
我也起身:“我陪他一起去吧,他不好照顾。”
青苗和灵素散人都没说话,我们三人一同从厨房里出去,重新回到正殿。
正殿特别安静,只有挂在殿前的灯罩,随着山风摇摆,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半旧的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三个身穿官袍,头戴冠帽,端坐于大殿之内的神像,映入眼帘。
庄重,威严,带着旷古而来的神秘,安静地注视着门口的我们。
本来走在我前面的顾荣,在看到他们的一刹那,本能地向后退,撞到我身上。
我推住他,目光快速在殿内绕了一圈,青苗道长已经把殿内的灯打开。
在灯光照射下,三尊神像看的更清,反而觉得有些亲民了。
但顾荣不进去,他被我推住,整个人成后撤的姿势,一直往外退。
我小声跟他说:“进去上柱香,上柱香你就没事了。”
他回:“我怕。”
“怕什么?”
“他们在看我。”
他两只手已经扒住门框,后退的力气越来越大。
照这么下去,我不但不能把他推进门,还可能会让他跑了。
所以我也拿出些力气,用脚顶住他的脚,两手同时用力,一只掰住他的手,另一只则猛地把他往前推去。
不知是不是力气过于大了,被我推进门的顾荣,一个踉跄扑到殿前,两腿一曲,就跪倒在三官相前。
青苗道长正好把手里的线香点燃,便递了他。
顾荣伸手去拿线香时,脸色虽然还是惨白的,但眼神已经跟之前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