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根本不是什么深宅大院，而是一个巨大的被废弃的、古时用的下水道。
周边是破砖烂石，石头缝里夹着枯草，长势凶狠。
久未清理的底层，堆积着泛臭的淤泥，一脚下去，立刻有种泥足深陷的恐怖。
我每次来看到的红砖绿瓦，都是他们想让我看到的幻影而已。
现在我体内的修为大增，这些障眼法就没什么用了。
我趟着污泥，从废下水道里起身，寻着沟壑往前找。
没了深宅大院的掩护，站的稍高一点，就能把这条下水道看的清清楚楚。
我大概估摸了一下，他们会把王澜若藏到什么地方，就往什么地方找一找。
中间遇一些在水沟里挣扎的小虾，蚯蚓，还有一些螃蟹之类的。
要是领几个顽皮的孩子来，随便拾掇拾掇，能回去吃一顿烧烤吧。
不过搜罗一圈，并没看到类似龙的东西，连一条蛇都没看到，也可能是冬眠了。
水沟特别长，中间还有许多弯道，分岔，有的地方有水，有的地方没有。
我在里面来来回回趟了好几次，硬是什么也没找到。
现在是真的很需要翠莲了，她但凡那个时候给我指个方向，现在我早把王澜若弄了出来。
眼看着再往前走，就又出了槐树林的地界，仍是一无所获，我从包里拿出香线，开始招灵。
这个地方，一代一代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也不知道埋过多少骨，有的灵体随死随轮回，有的却抱着执念，一直徘徊。
不一定能把翠莲招过来，找别的灵问问也是一个线索。
招这些小的游灵，连咒语都不用念，一把线香，就让他们趋之若鹜了。
很快，我周围就来了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穷的富的，飘飘荡荡聚在线香的四周，沉迷而用力地吸着鼻子。
我看了一圈，没看到翠莲，就随便拎了一只过来。
那灵甚是迷糊，连自己叫什么哪里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问他王家的事，他一副懵圈听不懂的样子。
接连拽了三四个，情况都差不多。
眼看一柱香都要烧完了，我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问到。
得了，留他们在这儿也没用，偶尔冒出来一个还挺吓人。
我道心大发，干脆坐下来念度灵咒，把他们一齐送走了事。
第一遍没什么反应。
他们沉迷香火，完全感受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遍的时候，有人开始侧耳倾听，吸香火的鼻子也不那么连贯了。
到第三遍，线香正好烧尽，而我面前坐着一大片的人，都仰头看着我，半侧着耳朵聆听我发出的声音。
飘荡多年，游离在阴阳间隙之处，保持这种生不生，死不死的状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
但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是真的想找一个归宿吧。
我接着又念了一遍，有年数短的，意识已经开始慢慢回来了。
他们的眼神里出现了光，脸上也有了一些表情，可能是回忆起了生前往事，所以脸上或喜或悲。
但随着咒语不断入耳，那一点连他们自己都忘记的执念，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们向我行礼，影子越来越稀薄，最后飘向远处。
飘走的速度越来越快，飘走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我面前同时多了两个人，一黑一白，头顶高帽。
一个帽子上写着“天下平安”，一个写“一见发福”。
我差不多猜到这两位的来头了，不过头一回见这么不正经的阴差，我还是有些好奇，就坐着没动，看他们要做什么。
那两人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同时弯腰鞠躬，同声说话：“谢大人。”
“等会儿？谢什么，你们说清楚。”我道。
他们俩对看一眼，又同时说：“谢……谢大人呀！”
“哦，大人？那谢大人是怎么个谢法？”我再开口。
这事之前听黄老邪他们都说过，说我是下面的什么官。
但每次都不说清楚，现在可逮到机会了，我就从下面的人身上，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到底还隐藏了什么马甲。
他们两人又互看一眼，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先问正事：“本大人来这儿是办事的，你们正好来了，就跟我说说，这龙族的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腰跟没骨头似的，瞬间弯成了九十度，头都差点抢地：“大人，刚才您在此超度了这上百个阴灵，小的还赶着带他们回去复命呢，就不多陪您了，先行一步。”
话没说完，人就飘了出去。
不过没飘出几米，就又退了回来。
青冥剑拦了他们去路，我也在面前点起了线香。
往前走，被打，往后退，有吃的，我想他们会有一个更明智的选择。
两人回到我前面，刻板的面具脸上没什么变化，但话已经变了：“大人还有这等好东西，真是便宜了我们哥儿俩。”
我朝他们笑了一下：“嗯，用吧，我这儿多的是。”
他们再次互看，到底是没禁住，鼻子开始抽动起来。
我等他们用的差不多了，才接着问前面的问题：“王家的事两位还不准备说吗？”
“一见发福”梗了一下，眼神有些凝固：“大……大人，这事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也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他把手伸出来，两个手指头捏到一起，给我看中间的缝：“就知道这么一点点。”
“那就把你们知道的一点点说出来我听听。”我道。
两人僵硬着又开始对看了，也没忘狠狠抽了一下鼻子。
“一见发福”用手肘捣了“天下平安”，“你说吧，你来的比我早，知道的比我多一点。”
被捣的人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带现在都是你在，我哪儿有你知道的清楚。”
“我来之前不是都是你在，我不知道呀。”
“那我也不知道。”
两人你推我攘，还越推越远了，眼看着又要溜，我一剑扎到他们的脚边，冷声说：“好，你们不说我也不为难，把刚才吞下去的香给我吐出来，现在就走。”
两人愣在原地不动了。
半晌，“一见发福”往前挪了一步：“大人，我们说，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们，我们说了，你不能生气，不能发火，不能打我们。”
“那你就快点说，再磨蹭下去，我就压不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