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抬起头来,发现方成正在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得出来。
魏知心下一紧,小汤圆是张佳佳的女儿,但她也是汤圆干妈,平时这么叫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方成不会是误会了吧?
小汤圆嘴里塞了颗丸子,像个仓鼠,她没体会出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气氛尴尬:“妈,你脸黑了。”
魏知清楚小汤圆的无辜,她更不愿意将自己感情上的不顺,归咎于小孩童言无忌,随口回答,“妈没事,粉底液不好,氧化了……你多吃点。”
而兵荒马乱的不仅仅是两个女生,坐在一旁的二人此刻内心也翻江倒海。方示看出哥哥的不对劲,他小小的脑容量不能理解现在的场景,只知道无所不能的哥哥,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想起某个“高人”给他出谋划策时,提到的“必杀技”,回国后参加同学会,一旦遇到连哥哥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时,他就要使出这招“认哥做父”,让方成喜当爹。
于是,他用小手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一副我都懂的眼神,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嘀咕,“哥,我有备而来,看我给你找场子。”
两人说话间,魏知已经起身,重新拿了汤匙,准备递给方示的时候,借机向方成搭话,顺便介绍小汤圆,说两人并非真的母女关系。可下一刻,她只见到方示换了一把汤匙,递给方成。
“爸爸,我想吃那个,帮我夹。”
方成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小鬼头到底在做什么。他无意“找场子”,却好奇魏知听到之后会作何反应,于是,鬼使神差一般,他没有反驳弟弟,而是随手舀了点东西,放在方示面前。
魏知拿着汤匙愣在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没有听错吧?爸爸?这个小男孩,真的是他的儿子?也难怪,长得这么像,没有亲缘关系才奇怪……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步的距离,好像无法跨越七年时间。她坐下,默默将汤匙放在一旁,拿起筷子想要给一旁的小汤圆夹些吃的,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只得作罢。
小汤圆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将一颗糖果塞进她的嘴里,“妈,饿了?吃糖。”
魏知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答非所问,“……我来晚了。”
一阵特别标记的电话铃声响起,迅速将魏知从混乱状态拉了回来。她盯着“xx律所”的来电显示,这个时间段……魏知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职业素养却还是促使她火速接听。可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眉头微蹙,显然遇到了麻烦。
“您好,很抱歉,这份委托我这边时间冲突了,您可以看看其他律所。”魏知听出其话语当中明显的敷衍,就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真正原因是,这种独立设计师与龙头企业的版权纠纷,不论是谁来都讨不到便宜。也有人能坚持到旷日持久的官司开庭,最终耗时费力,拿到一个“人道主义赔偿”,还不够付差旅费。
能找的律师她已一一拜访询问,只得到差别不大的结论——不论中间说成天花乱坠,他们都在劝她,算了。魏知放下电话,神色如常,只是缓缓靠在椅背上。今天是什么倒霉的日子,感情不顺,事业受挫。
不行。
魏知撇嘴,爱情和事业,总不能一个都没有。她火速换上职业笑容,看向方成,“刚刚听你和同学们说话,你是个律师?还接委托吗?”
方成没有错过她的一丁点表情变化,这会儿却更不清楚魏知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承认,三寸不烂之舌讨生活的人,和魏知说话还要借酒壮胆。
“是律师,什么委托,说来听听?”声音听起来冷漠,可方成并没想着拒绝。
魏知听到此处,眼神忽然亮了,有戏。
“是这样,我所在的那家女装公司,前阵子设计打版制作了一个系列的成衣,结果设计稿被人剽窃,没有直接证据……担心对方反诉,大货压在仓库没出,告的话,整个B市擅长知识产权的律师我都找遍了,没人有胜算,但如果你肯接手,肯定没问题。”魏知一口气说完现在的窘境,小心观察方成的面色。
“当事人,也就是这个设计师是谁?”方成因为酒精放缓了思绪,他盯着魏知看,半晌,开口询问。
小汤圆一直竖着耳朵听,刚刚搞砸干妈桃花,她急需补救。这会儿心直口快,咽下嘴里那口糖果抢答:“是我爸爸!是……”她刚想解释,是妈妈张佳佳的现任男朋友,嘴巴却被人捂住。
魏知还以为小汤圆打算破罐子破摔,也拿不准她要说什么,只知道多说多错,干脆手动打断了小汤圆的抢答。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方成嘴角抽动,眼中冒火,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像是要把魏知盯出洞来:“魏知,我今天把话放在这,我方成只接你魏知的离婚官司。”
在魏知的目瞪口呆中,方成大踏步往外走,似乎连背影都带着怒气。待他走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在魏知面前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魏知,我真是疯了……”
我真的是疯了,才会容忍你如此践踏我,践踏我们仅存的那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