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父子俩”，仍未想通方成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是，轻而易举让她说出现在的窘境，然后再忽然反水，并不接受她的委托。
魏知心中有个念头缓缓升起——也许，方成是要看她的笑话。
反应过来的魏知失魂落魄地向班主任道别，从逐渐鲜活的高中记忆中抽离，略显机械和麻木地下楼，顶着风走到路边，因为被寒风吹了一阵，冷气从心里窜到四肢百骸。
当她正准备掏出手机叫网约车时，路过面前的车辆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个寸头，朱文轩叫了她两声都没得到回应，连忙下车查看两人状况。
朱文轩个子高肩膀也宽，一身冲锋衣，橘黄色反光条在灯下闪光，他站在身边，魏知甚至有风停了的错觉。
“你干妈怎么了？”朱文轩反手给副驾驶的魏知扣上安全带，又看着小汤圆乖乖在儿童座椅里坐好，这才发动车子。
没有得到答案的朱文轩也不再追问，他打开班级群，看到里面的照片，心下了然，能让魏知如此魂不守舍的，恐怕也只有方成。
他微不可查地暗下眸子，悠悠开口：“人都会变，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别记着了，看看其他人……”他忽然停住话头，算了，魏知要是真的看上了别人，他岂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朱文轩转了话头：“这个时间点，张佳佳应该刚到家，我送你们过去，有她陪着你，我才放心。”
可魏知在见到张佳佳的那一刻，整理了一路的思绪，仿佛不可抑制的火山，关于方成的记忆占领了高地，理智荡然无存：“佳佳……方成有儿子了，我和方成……”
我和他，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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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8月30日。
育才高中12班。
开学月考结束后，应魏知本人要求，她从当时挤破头都要争取一个名额的“尖子班”1班，转到了平均分数中等偏上的12班。除了文理分班之外，她是1班第一个主动提出转班申请的学生。
当12班的男男女女纷纷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即将要加入班级的女生时，男生们互相交换眼神，来了个清秀文静、学习还好的小美女，他们自然欢迎。
魏知被安排坐在班级正中间，对这些打量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于她而言，拼尽全力勉强跟上1班的进度，倒不如早早承认自己的不足，转到难度更低的班级。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父母，毕竟她都能想到，一生要强的父母在听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承认自己跟不上进度，不够聪明，又或者对于学习不得其法，在家长看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可在魏知看来，次次考班级倒数，又怎么不算丢人呢？哪怕她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分之一，可在人均学霸的1班，只有“吊车尾”的份。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魏知看了一眼前桌拿出来的书，语文。
好些人唉声叹气，门口坐着的同学叫了一声“老郭来了”，原本杂乱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完了，我课本昨天借出去了，还没来得及拿回来……这周第二回了，我怕她真的叫家长！”魏知的同桌林森一副苦瓜脸，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就折腾家长来学校。
刚说了一句，身后的人递了一本书过来，“用我的，我还没被抓过。”
“方成，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啊？”林森看偶像一样的眼神，充满感激地看着方成。
方成无所畏惧，罚站这种事情不痛不痒，他并不在乎。
魏知愣了愣，她翻开自己的语文书，用裁纸刀割断胶带，把早已经脱落的书皮割了下来，随手抽出另一本没有书皮的语文选修，夹好了递给方成。
方成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魏知用芯，他用书皮。
“谢谢。”方成翻开，里面写着颇为娟秀的字。
高二1班，魏知。
魏知顾不上回答林森的一连串“有才”感叹，扫到他桌面上放着一张纸，好像是作业。一个留着栗色长卷发的年轻女老师大踏步走进教室，随手将手里的教案甩在讲台上，眼神扫过所有人。
“没带课本的出去站着。”
没人站起来。魏知听到了几声很低的“切”声，看样子，12班已经被罚过好多次。
很快，魏知的桌面被敲了敲，她抬头，郭老师手中点名表卷成纸筒，正指着她，又戳了戳另一个人。
“你们两个上黑板，写出古文中‘之’字的六种用法，这是昨天的作业。”
“老师，她是新来的……”
前面不知道是谁解释了一句，落在郭老师耳中，变成了狡辩和接话，她催促两人快点去讲台上：“新来的怎么了？新来的就可以不写作业？少找借口……其他人作业都放在桌面上，检查。”
魏知起身，从狭窄的过道里，走上讲台，中间有人悄悄把自己的作业塞给她，魏知料定郭老师就是在抓这种现象，所以她没接。
原来只有1班，是学生们自己在学习当中整理、总结，而类似知识点，其他班级需要留作业。魏知并没多少犹豫，她知道的作用和举例，一笔不停，洋洋洒洒写了半黑板。
下面的同学静悄悄地，她耳边只有沙沙声。
写完确认没什么问题，魏知随手将粉笔放在黑板槽里，转头回了座位，另一个被点名的男生手里拿着昨天的作业，照着写上去，除了字有些乱，倒是也没有错漏。
魏知有些奇怪地对上前桌和周围人赞许的眼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是对了，你作业呢？”郭老师检查了一圈，一无所获，终于把目光投在了魏知身上。
魏知站起身来，“老师，我不知道有作业，没写。”
郭老师鼻孔里哼了一声，上下打量她：“1班那个？知道为什么你班主任同意你转班吗？还不是你拉低班级平均分，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作业都不写，也就只能来12班这样的班级。”
魏知沉默。
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可这话听着怪让人不舒服，魏知只觉得，骂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关系，她听过更恶毒的谩骂，可12班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12班很好，没有比1班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