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这个推理并不荒诞,俞警官急赤白脸,神色幽幽,(如果是连环杀人的话,可就麻烦了!)
凶手思维缜密,不是个好惹的茬。
而且警局里已经没有少女雪人案的卷宗了。
(这个神秘人没有在找过你吗?)
我迷茫的摇摇头。
俞警官问:(我能用下你手机,查下神秘人的IP地址吗?)
我正气凛然的回道:(当然可以!)
神秘人用的是虚拟IP,刑侦人员研究了半天,也是查无音讯。
白昼与黑夜渐渐交替。
俞警官还在警局忙的焦头烂额。
我却拿着手机,满面春风的回了家。
随意的甩掉脚上的高跟鞋。
捏起一只口红。
沉醉的对着昏暗的镜子,在嘴唇上涂了个扎眼的瑰红后,滞缓的堆出一个无声阴笑。
我打开旧唱片,放了首欢潮交迭的优雅曲子。
举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踮起赤裸的脚尖,欢快的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曲子的尾声在平淡中退潮。
我酣畅淋漓的小酌口红酒。
密码解锁,打开手机的双空间,点进一个神秘的群聊(玫瑰的荆棘)。
群公告上展示着。
(神明无法惩戒的罪人,我来帮你!)
(你只需要用一个让我公愤的故事,就可以换取我的一根荆棘,我将慷慨的为你提供复仇的计划和资金。)
里面全是用代号匿名的人。
而我就是群主。
代号,荆棘。
我转动一个瓷瓶,一间密室缓缓拉杂开。
密密麻麻的显露出,整片墙上张张骇人悚魂的被害照片。
长长的黑桌上,摆着各式各样苦心钻研的刑侦书籍,犯罪小说。
角落里还有一个可以做实验的空地。
我拿起一辆火车,戏谑般(嗖)的一下,撞掉一个小人偶。
(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由猖狂到高亢后,戛然而止。
我收拢表情,悠闲的拿起一根红笔,在白纸上写了几段详细的复仇步骤,发给了(玫瑰的荆棘)群里的(神秘人)。
这天晚上。
我睡的比任何时候都香甜。
第二天。
我刚踏进警局里,就被俞警官拉去分析案件了。
警员小刘一针见血,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
凶手是谁?
凶手作案的动机。
就是为少女雪人案的被害者,蒋思思复仇。
根据我手机中,神秘人的身份诠释,凶手是蒋思思的男朋友。
可是警员小刘,连夜彻查蒋思思的社会关系后,发现,这是个谬论。
蒋思思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都斩钉截铁的承诺。
她根本不可能有“男朋友”。
(我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蒋思思还魂了,凶手其实是蒋思思本人。)小刘越说越离谱。
俞警官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回到正轨。
(盯死一下蒋思思的父亲,还有再彻查一下蒋思思生前的社会关系。)
蒋思思曾在孤儿院呆过八年。
她父亲是个无情的人贩子,是掉进钱眼里的畜生,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当“物品”卖掉。
蒋母为此跟蒋父离婚,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几经波折,蒋母意外在孤儿院找到了蒋思思。
出了雪人少女案后,蒋母败诉。
过了半个月后。
蒋母家意外起了一场大火,就葬身在火海中被烧成一具焦尸。
7
俞警官勾勾手,让小刘过来。
(赵立沉都派人保护好了吗?)
小刘拍拍胸膛,跟个傻子一样笑的大大咧咧。
(嘿嘿,老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小刘掏出正在响铃的手机,摁下接听键。
笑容立马从脸上消失。
(额,老大……)
(赵立沉,死了!)
我低头,歪了歪脚尖,藏匿的笑容单纯又无辜。
(快看这个视频,视频才上传五分钟,就有上万的点赞量了。)
一群警员渣渣哄哄围成一团……
我探头望去。
视频很短。
一个男人背着黑鼓鼓的大包,去轨道里捡掉落的烟,却被疾驰而来的地铁卷入底下,挤成肉泥马赛克。
包里的东西也扬长而撒,全是红钞。
(咦!~)
我跟他们一样,看的龇牙咧嘴。
下班的时候。
俞警官将我送回了家。
最近风很大。
怀里的分析的资料,都被寒风一溜烟刮跑了,我和俞警官急急忙忙去马路上捡。
一辆大货车打着刺眼的灯光冲来。
(小心!!!)
临危之际。
俞警官奋不顾身的将我扯了回来,才幸免于车祸事故。
我们惊魂未定,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又从冗长的暗街里走来。
他弯腰捡起张画着红圈的城区地图。
递给我的时候。
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这几个死人的地方,可都是大阴大煞之地,是能让灵魂下地狱的祭坛!)
我谄笑着拉住道士。
(道长,你感觉这一共有几个祭坛?)
道士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6),他鬼神莫测的盯着我,出言警戒道。
(小心惹火上身!)
俞警官眉头不悦的紧缩,掏出警察证,(别搞封建迷信!)他揽着我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就往小区里走。
拉开家门的那刻。
我又扭头对俞警官说。
(俞警官,我最近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
(里面的反派为了伸张正义,把整个城市的有罪之人都杀光了。)
我半笑着问,(你觉得他这条路走的对吗?)
俞警官揉了揉我的头发,说。
(以暴治暴的罪恶,只会形成劣性的无限循环。)
(哦。)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闷头关上了门。
我脱下外套,在一面墙跟前踌躇不定后,摁开开关隐身褪去。
这是我第二间密室,里面别有洞天,家具用品齐全。
有个精神恍惚的女人,傻笑着躺在床上,数头顶的丑小鸭。
她察觉到我来了后,立马蹿起身。
将我搂在怀里,紧贴着我的胸膛,静静聆听我的心跳声。
几秒后。
她冲着我咧嘴傻笑,兴奋的叫我。
(思思。)
我眼底黯淡无光,强颜欢笑的安慰,(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她却疯疯癫癫的扯住我,心慌意乱的大喊。
(不要走,思思别离开妈妈,外面好多坏人哦!会欺负思思的。)
我狠心的关上门。
靠在墙上喃喃自语。
(以后就再也没有坏人了。)
我坐在沙发上,开了瓶红酒,默不作声的刷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
太好了。
明天有暴雪!
我(咯咯咯)怪笑着。
一滴眼泪莫名其妙砸在屏幕上。
我心烦意乱的(啧)了一声,去床头柜找到一个药品,倒出一颗吃了下去。
可泪如泉涌。
无法抑制。
我又纠结的倒出五六颗药,疯狂的送进嘴里,最后寂如死灰的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
明天我本该休假。
可我主动请缨,利用假期时间,帮看守所的嫌疑犯做一个月一次的体检。
俞警官看到我勤奋的身影,展齿一笑。
(筱雪,我看你今天是带着私心来上班吧?)
(你就是太心软了,干我们警察这一行的,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我淡笑。
(要是有一天,我跟吴谢雨的身份反置过来,俞警官也能对我做到麻木不仁吗?)
8
办公室一下陷入沉寂。
我活络气氛的干笑两声,掩饰道。
(吴谢雨看似凶狠手辣,其实也有一个需要被治愈的童年,其实他也蛮可怜的,我只想跟他最后再说几句话。)
我转头挎着医用器械箱就上车。
跟着同事一起去了看守所。
吴谢雨露意外之喜,跪在我脚边,像条摇尾巴的狗一样跟我亲热……
(筱筱,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我好高兴!)
吴谢雨好傻哦!
到现在都没看清我的真面目吗?
是我主动,向他家递出“心理医生”这条橄榄枝。
我故意展现出成熟,关怀。
让他对我产生浓厚的依恋感。
为了刺激他黑暗面的爆发,为了激进他犯罪,为了让他手刃父母,为了让他绑架我。
我每次面诊交谈。
都会佯装无意的试探,揭开他心底最厚的血痂。
我开的药。
是过量紊乱情绪,能夜夜陷入梦魇的药!!!
不过与我比起来,他还是相形见绌了。
我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我把人性驾驭到淋漓尽致的地步,策划了整场游戏的大框架。
将众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垂眸。
眼底是复杂翻涌的情绪。
纤细的双手,缠眷的轻抚着玻璃橱窗的雪人。
(你见过最美的雪人吗?)
轻飘飘的声音。
像是深渊幽谷里传上来的。
(今天下雪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吴懈宇的脸色瞬息万变,随之魔怔的陷入癫狂中,(你是谁?不可能!不可能!她早就死了!啊!!!)
我仰起那张寂白的脸颊。
惊悚的笑容。
按捺不住的往外瘆出。
宛如白茫茫冬夜里,有根火柴从我脸底划亮。
……
我在大树旁堆了个雪人,插上两支玫瑰给小雪人当胳膊。
(俞警官,好看吗?)
我歪头看着他。
俞警官打趣道,(好看,你手艺挺不错呀!)
我开心的蹦蹦跳跳,像只跳脱的兔子,俞警官宠溺的牵住我冰冷的双手,覆进他胸口里,用大衣裹住保暖。
过了一会。
他又捧出我通红的双手,不停的给我哈气。
我被雪迷了眼,眼前水雾弥漫。
(俞警官……快结束了!)
(什么?)俞警官微眯了下眼,好似没听清。
我重整笑容,大声凑到他耳边说,(我说,这场雪快结束了。)
这场雪下完了之后。
我躲着俞警官,向上级提交了辞职申请。
只剩最后一步了。
今天晚上我要开启一场轰动全市的杀人直播。
(嘟,嘟,嘟)
俞警官恰当时机的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不耐烦的随意裹了件衣服出了门,来到了约定好的旷野。
俞警官喝了口啤酒,沉闷的坐在枯草上。
(你走后,吴谢雨死了!在他床上也找到了41万。)
(但我们结案了,畏罪自杀!)
(张欣芸的案子也结了。)
(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凶手是张欣芸的妈妈!)
(……)
我脸上没有讶异的表情。
毕竟都是我挑的人,我知根知底。
而且绿藤市正值风浪,犯罪率逐年上升,悬案冤案堆迭成山。
已经引起了市级领导的批评与高度重视。
俞警官无奈迫于压力。
能做的也只有尽快结案,而不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背景,你小时候的痕迹被人刻意抹去过。但我在蒋思思待过的孤儿院,挖出了刻有你名字的许愿瓶。)
俞警官双眸幽深。
我讥笑着勾了勾嘴角。
(对!)
我不是蒋思思。
我只是蒋思思的好朋友。
9
在冰冷的孤儿院里,我交不到朋友,只有她愿意分给我糖果吃。
我天生就命苦,生了一场重病。
就当我以为自己熬不过去的时候。
她把自己的肾脏切给了我。
我活了下来。
在那样灰暗,萧索的童年里,她是唯一一支有着鲜艳色彩的玫瑰。
当我满怀期待,对生活重新燃起希冀。
一场暴雪的降临。
把我的玫瑰冻死了。
那年,绿藤市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雪。
在某所学校的幽寂深夜中。
藏着一个被堆砌的雪人少女,冶丽生姿。
涉事的四位少年,都因有力辩护,均被判无罪。
复仇这个想法。
如同玻璃一样扎进我的心脏,深嵌其中,根深蒂固。
从此我就是荒野的玫瑰。
背上仇恨与荆棘野蛮的向上生长。
(为什么吴谢雨要死在看守所?)
俞警官的问题,很有深度。
我毫不保留的解答疑惑,(看守所是块能当祭坛的风水宝地,还有就是为了跟警察示威!)
(那些捆着红丝带的钱又是什么?)
(十年前,他们用205万做利益勾兑,把少女雪人案摆平了,我只是把索命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们!)
俞警官颓败的拉住我。
质问。
(我是不是已经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也不跟我演戏了?)
(对啊!)我毫不犹豫的轻松脱口。
(给你两个选择。)
(1.现在就开枪打死我。)
(2.我会让你永远也抓不住我。)
我反客为主,摆清自己的立场。
(剩下的两个是谁,筱雪你还想杀死谁?)
俞警官面色疲惫,他掏出手机点开最火热的话题“揭露圣光集团董事长的炸裂丑闻”。
(这是不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收手吧,筱雪!)
我顿时暴躁如雷。
(我凭什么要收手?)
(你让我心软放过他们,呵,十年前他们又何曾心软放过我跟蒋思思?)
世间上新鲜的东西很多,可能让我安心的东西很少。
所以我允许自己耿耿于怀。
允许自己拿不起,也放不下。
俞警官将手护在我的耳旁,替我挡住呼啸而过的烈风。
(如果哪天你想清楚了,后半生我会等你出来。)
(崩!)的一下。
火光冲天,震耳发聩。
圣光集团爆炸了。
俞警官紧忙打开今晚如期而至的杀人直播。
我瞳孔骤缩。
一个身形与我相仿的女人,穿着一袭紧身黑衣,带着一个张扬讥讽的小丑面具,匿身于黑暗中。
地上是铺满的百元现金。
而屏幕前被绑在椅子上,哆嗦到尿裤子的男人,是我爸。
更准确的说。
是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
也是我蓄谋已久,打算今晚猎杀的第五个目标。
小丑女趾高气昂的握着一根通电的鞭子,狠狠抽在我养父的脖子上,一层小血珠瘆人的透出。
她声音妩媚。
(说错了哦!你再好好想想自己犯下的错。)
(再错一个字,我就再炸掉一个地方,我会拿沾上盐的刀子,一寸一寸割开你的肉。)
屏幕前的俞警官蹙眉,将视线质疑的扭向我。
(这是你提前录制好的视频?)
(不是!!!)
我惘然摇头,紧张的吞咽下口水。
直播里断断续续传出声音。
(非法拘禁!诱奸学生!滥用职权。)
(贿赂勾结市长!串通……谋财害命……)
韩广财每曝光一个字,小丑女都会将他脖子上的钢丝勒紧一分,可他嘴里的话依旧不敢停断。
小丑女咬牙切齿的狂笑。
(再多说点,说完后,我就把你跟水泥一起搅碎,修高速公路,哈哈哈哈哈哈!!!)
10
(咔!)
骤然间,全市都停电断网,陷入沉重的黑暗里。
这场游戏,最后就这样以高亢又平淡的方式收尾。
城市又恢复了安宁。
上级派出了扫黑督察组,拉出了一大批下水的贪污官员。
我也要去准备自己的后事了。
说来也好笑。
我这样不信神佛的人。
却一步一停的爬上了万层台阶,去寺庙里虔诚的替俞谨言求了一张平安福,匿名邮寄到了他家。
我是个坏到无可救药的人,可也在心里偷偷为他留了一片净土。
警察是个高危职业。
我希望他余生都喜乐平安。
我捏着一张重度抑郁单,一张癌症晚期的单,打算入院。
在医院的附近,买了住院用品,刚打算往回走,忽然听到一个大妈破口大骂。
(大家快抓住她,这个狗娘养的,竟然敢偷我东西,看我不扒掉你一层皮!)
我疑惑看去,目光僵住,诧愕又惊恐的喊出她的名字。
(思思?!)
我仓皇上前,将她挡在我身后,掏出五百块钱甩给大妈,(她偷了你多少?这些钱够不够?)
大妈立马变脸赔笑。
我又重新将目光放在蒋思思身上打量。
真的是她!
她除了瘦了一点,其余的都跟我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蒋思思当时没有死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她被我转移到了国外接受先进的治疗,暂时成为了植物人。
只是我不敢置信。
她现在竟然能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我喜悦到嘴唇都在颤抖,(思思,你……)
(啊!!!)
她忽然失声惊叫。
(你是坏蛋!你抢走我妈妈,你还害死了我!)
(啪!)掌声清脆响亮。
我麻木的歪着脸,白皙的肌肤上火辣辣的浮出红印。
蒋思思目眦欲裂的反手掐住我的脖颈,凶狠的将我抵在墙上,我完全挣脱不开桎梏。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性所展示出来的力量。
我倒抽了口凉气。
惴惴不安。
眼前这个人陌生的不像蒋思思。
更像是共用一个身体,衍生出来的第二人格。
这个人格是蒋思思的(男朋友)。
也是群里的(神秘人)。
直播里的小丑女到底是谁。
现在全都能说通了!
我大惊失色地拍打着她手臂。
她却丝毫不为所动,残忍的掐紧我脖颈的大动脉,恼羞成怒的说。
(韩筱雪,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思思面前,十年前,你害她害的还不够惨吗?我看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我憋红了脸,空气和意识都在渐变稀薄。
我不堪重负的昏死了过去。
听说人死前,脑海里都会浮出很多走马观灯的影像。
蒋思思其实说的没错。
我有罪,该死!
11
十五岁那年,我被一个富豪领养了。
蒋思思也被亲生母亲找到了。
看似一切美好的开端,却不可遏制的走向了崩坏。
蒋思思的妈妈为了找到她,耗费了不少资金和心血。
她妈妈收入微薄,不仅要撑起两个人的家庭,还要还外债。
蒋思思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学。
我知道她是个爱学习的好女孩,我不想她的下半辈子湮没在煎熬的苦日子里。
于是我就盛情邀请她,来我养父创办的私立学校上学。
免费的。
少女雪人案事发的前一天。
我还跟蒋思思吵架了。
原因是。
最近,蒋思思跟我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她好像在故意躲着我,拉远距离。
我在很久后才知道。
自己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其实是将她推入了恶魔之爪。
我的养父盯上了她,那个时时刻刻围在我身边转的她。
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把蒋思思叫到校长室。
我却毫不知情。
是少女雪人案的当天,我才发现了这个耻辱的秘密。
我的养父是个败类。
他喝酒了会打人。
这就是我能被他领养的原因。
那天晚上,我又像往常一样被他打了,我很害怕,就趁他不注意,躲进了一个小柜子里,缩成一小团不敢出声。
刚开始,他还在玩猫捉耗子,耐心的寻找我。
好兴致被磨平后,他就放弃了,只是怒目横眉道:(哼!你最好永远也别出来!)
没过几分钟。
我透过缝隙恍恍惚惚看见,四个男生戏笑着,将蒋思思绑了过来。
那一夜。
毕生难忘。
痛苦的挣扎,无助的哀嚎。
都在我耳畔清晰又煎熬的立体环绕。
我没有救她。
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他们欢快散场后,还嚣张的把她堆成了个雪人,无情的取笑。
我痛哭流涕的跑去保安室,歇斯底里又疯狂的敲打窗户。
(叔叔,能不能帮我报个警,再帮我叫辆救护车,我朋友快死了!!!)
保安闭着眼,连看我都不看,直接将我推搡在雪堆里,咒骂了几句。
(小王八羔子,没看见大爷我正在睡觉吗?真是活腻了!)
他转头甩门,重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我看了眼保安室门上,张贴的姓名。
张铭!
后来我就爬出了校门,求着自己快点,再快点,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厚雪,往警察局奔。
再后来每到深夜,我就时常懊悔和自责自己。
我希望蒋思思能杀死我。
可她没有。
我被人救进了医院。
这是个四人间的病房,喧闹中透着其乐融融。
我夜晚总被打鼾声吵醒,我想换病房,可是我没钱了,我的钱一部分留给了蒋思思的妈妈,一部分捐给了爱心公益基金。
孑然无依的我只能安静孤独地躺在这个小小的“白盒子”里。
心不在焉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就在这时。
房门被推开。
我顺势望去,没想到竟然是俞警官,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
他不仅抱着百合花跟水果来探望我,还大动干戈的将我转移到了单人病房。
俞警官帮我摇起病床,掖好被子后,冷不丁地从我头上飘来句话。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夕阳透过玻璃。
将我的笑容映的安宁恬静。
(有呀,俞警官,你是个好警察。)
(希望有一天,你肩膀上的光辉,能让城市角落里的每一处黑暗,永远都无可遁形。)
(那天企图对你行凶的蒋思思,被我抓进了警局。)俞警官面色冷淡,替我削了个苹果。
我讶异不语。
俞警官神色落寂,刀尖割破了他的指腹。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生病的?)
我愣了会儿神。
关心的话明明宣之于口,又被生咽了回去。
最后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才迟缓地接话。
(忘了多久之前了。)
我早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才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倏然扯出一个苦涩的浅笑。
(有一句话,我想问很久了。)
(你喜欢过我吗?)
12
我闻言一怔,指尖泛白的死掐着床单,下意识错开他渴待的目光。
故事的开篇。
我确实是蓄意接近他。
世界上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0487。
更别谈两个品味习惯处处雷同的有缘人了,概率微乎其微。
幼年的时候,我在孤儿院里被小朋友欺负打翻饭盆后。
我做过最多的坏事。
就是去厨房偷员工吃剩下的凉包子,来填饱肚子。
包子我早就吃腻了,甚至很厌恶。
可此刻。
却成为弥留之际,最怀念跟不舍的东西。
我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想认真描绘住他的轮廓。
(俞警官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良家的包子,可以帮我买一份吗?)
俞警官沉默了会儿,落寂的直立起身,转头潇洒离去。
我疲惫的阖眼,瘫靠在床上。
只是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俞警官掂着热腾腾的包子又回来了。
他笑语。
(还是咱俩最常吃的口味。)
(我到的时候包子铺快打烊了,就剩最后一抽,还是被别人买走了。)
(后来,我死活不让那客人走,软磨硬泡央求了他好半天,他才肯把包子让给我。)
我接过后,小心翼翼咬了嘴包子。
明明汁肉鲜嫩,可入口只能尝出酸溜溜的感觉。
我眼眶不知所措的泛起潮红,头昏脑涨地又咬了几大口。
(你走吧!)我含糊不清的张口,狼狈的想赶走他。
他视若珍宝的揉了揉我的头发。
(慢点吃,别噎到,以后我去上班的时候,都帮你带一份。)
(还有……照顾好自己。)
(嗯。)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他声,他转身又望了我好几眼,才不舍的离开。
我或许。
永远都无法正面回答他心底的疑惑了。
我是个把每步算计都踩在刀刃上的坏女人。
为了演好这场戏,我甚至不计代价的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光与暗不能成为羁绊。
他本该光芒万丈,不值得把余生都搭进去,挂念一个满是污点的坏女人。
我腮帮子鼓鼓的。
包子如鲠在喉。
眼眶蓄满的泪水,终于在闭眼的瞬间,全都苍白的砸进了包子里,紧接我又开始笨拙的重复往嘴里塞包子。
这次的味道。
又咸又涩。
……
随着第二天黎明的降临。
(啊!!!)的一声。
清洁阿姨的尖叫唤醒了整栋沉睡的医院。
随后。
警车带着焦急闪烁的骤鸣声,飞快的赶到了现场。
俞警官今天本来是休假的。
可一位好心的法医小姐姐,打电话告诉他。
(俞警官,这次案发现场的尸体,是韩筱雪。)
(……)
俞警官没料到,离别是这么快。
电话那头缄默了良久。
最后像是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低哑沉重。
(等我,我马上就到。)
警局为了保证案件的客观公正,一般涉及到亲朋好友的案件,都会让规避。
俞警官只能远远站在那头,眼尾泛红,凝望我最后一眼。
我像是一只僵硬的提线木偶,被用血浸透的麻绳牵挂在医院的卫生间里。
暗沉的血液铺满地板。
虽然四肢怪异的扭曲着,可是我紫黑的脸上却笑的很开朗。
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释怀和美好。
(现在什么情况?)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他杀的痕迹,目前更像是自杀。)
(怎么可能!?)俞警官拳头捏的青筋爆出,吼出质疑。
(有个纸条,俞警官,你要看看吗?)
法医小姐姐将一张染着血的纸条递给他。
这也是我死死攥在手心,留给俞警官最后的遗言。
纸条的反面写着。
(俞警官,第六个祭坛是不是很适合我?)
纸条的正面写着。
(你猜猜,这次是谁杀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