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晴。
五岁以后,二十二岁以前,我是苏家的大小姐,京州第一名媛。
其实在我五岁那年被带走催眠后,我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在代替谁,承受着本不该我承受的使命。
——替她守护着那份日记,替她承受着来自外界的猜测和试探,甚至,危险。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在苏家张扬而嚣张,是全京州都出了名的。
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甘和怨恨。
可我逃不了这样的宿命。
一次次的整容、一次次的被暗杀的风险,我无数次濒临崩溃。
我甚至觉得,与其这样让我活着痛苦,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那一次,我没有忍住,我是江城,找到了那个真正的苏俏。
这一切,本来都该是她承受的。
我看着她为了别人,愿意怀着孕跳进冰冷的江里,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我和她不一样。
我们不是一类人。
这一点,我是在那一刻才明晰的。
也终于知道,我和她差在了哪里。
也幸而哥哥——不,那也不是我的哥哥,是她的哥哥,及时的出现,才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我好几次见不得她过舒坦日子,我却战战兢兢,给她的生活增添了无数的麻烦和烦恼。
甚至,就连她和沈子宴解除婚约,也有我的手笔。
我以为看到她痛苦,我就能快乐,至少,能泄愤。
但我错了,我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直到她伤心绝望的来到京州,舍弃了在江城的一切,也舍弃了沈子宴。
我在京州第一次见她,她那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失去了一样。
我在京州名声不好,嚣张跋扈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我知道自己生来的使命,也知道自己作为苏家大小姐,是要替谁来承担这些。
她很聪明,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在我刻意的引导下,一点点的发现了许多苏青瑜不允许她知道的东西。
甚至就连邵之的目的,我也一清二楚,可我还是留了邵之在我身边。
他在我身边,总比在暗处好,哪怕,他在我身边,随时能够置我于死地。
但,我死了,苏俏也不能。
最终,苏俏还是得到了日记,看见了日记里藏了十七年的秘密。
这也不枉费了我这么久的谋划。
他们都以为,他们在算计我,在谋划我,到头来,其实我一切都知道,只是没想过去戳破。
甚至,顺着他们的意,让他们成功。
苏俏也从未让我失望过。
只是我没想到,栾家继承人这个身份,真的树敌太多了。
我敌不过,也承担不了。
我连选择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被沈子宴带到沈家的时候,我几乎没想过能活着出来。
大约,是看在苏俏的面子上吧,他还是放了我一条生路。
可那时,苏家的存在已经暴露。
——这个家族,原本就是为了保护栾家两兄妹而存在的幌子。
栾家真正的继承人只有一个,可现在栾家的血脉却有两个人。
必须要有一个人承担。
纵然和苏青瑜相处多年,我仍然舍弃了他。
我必须舍弃他,才能保全苏俏。
我其实是感激她的,她比任何人都率先发现我精神方面的问题。
我有精神分裂症,我早就知道,可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了。
就连当年确诊的医院,病例也都被我销毁,给我诊断的医生,也被我送到了国外。
没人知道。
她却第一个察觉。
还几次私下里话里话外的暗示我,要不要去治疗,及时治疗还可以康复。
而且,在苏青瑜察觉我有异心,想杀了我的时候,是她救了我一条命。
我那会就在想,作为栾家的继承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善良。
我那会儿死了,她顺理成章成为苏家唯一的大小姐,用我这么多年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我们两个长相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没人会怀疑。
可她偏偏……
还曾问过我,那次意外坠楼,是不是有苏青瑜的手笔。
都到了那个地步了,是谁做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我这条命,早就不想要了。
从沈家回来后,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想到我五岁那年被带走,被催眠。
但我没被催眠成功。
我记得五年前所有的事情,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苏家人,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小姐。
想到在江城第一次和苏俏见面。
想到我坠楼时,她在我耳边说:撑住,我会救你的。
我满心求死,最终,还是靠着那句话,支撑了下来。
可我实在没办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也无法再继续维持京州一盘乱棋的局面了。
很多事,就让他们自己来吧……
我选择了离开,永远的离开。
在换上衣服,打开淋浴之前,我写下了遗书,把苏青瑜的身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让所有人都以为,苏青瑜才是栾家真正的继承人。
这样,所有的矛盾和危机,都会转移到苏青瑜身上。
相处十七年,他一直以为我真的把他当做亲哥哥。
但其实不是的。
我心里没有感情。
从未有过。
对苏家、苏青瑜、我的母亲,都是。
唯一让我触动、打动过我的,可能真的只有苏俏一个人。
这样一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善良又心软,可偏偏就是她,让我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只为了留下这封遗书,让所有人误解苏青瑜是栾家的继承人。
我换上生平最喜欢的衣服,打开淋浴,冰冷的水冲刷在我的身上。
锋利的刀片划破我的腕动脉的那一刻,我终于解脱了。
我终于不用再煞费苦心的替别人活着了。
终于做了一回自己。
即使……
我连死,都是替苏俏去赴死的。
可这一次,我心甘情愿。
从我五岁开始,属于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这个世界从不曾善待过我。
世界以痛吻我,我无法报之以歌。
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
前路漫漫,望她珍重。
不要重复我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