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父亲,姜时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确实是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什么都写在脸上。栾赢尔如是判断。
“姐姐,实不相瞒,我也在找我父亲,你如果能有关于他的线索,请您务必告诉我!”
栾赢尔眉心紧蹙,“你的意思是,你父亲失踪了?”
“嗯。”
姜时也的声音闷闷的,显然这个话题是他心底的痛。
“大概什么时候失踪的?”
姜时也说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他在读高三,学业繁忙,只知道有段时间父亲特别频繁地给他打电话,还让他高考好好努力,不用担心大学学费的问题,他会想办法。
等姜时也高考结束,满心欢喜收拾东西准备跟父亲团聚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栾赢尔综合时间计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确实是那个人死后失踪的。
“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偷运尸体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栾赢尔不信对方没给自己留后手。
看这个家空空荡荡,姜时也似乎是姜和贵唯一的亲人,线索一定在姜时也身上。
姜时也挠了挠头,“留下……很大一笔钱,算吗?”
栾赢尔心底一沉。
如果只是单纯留下一笔钱保障自己儿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那对方极有可能出事了。
“除此之外呢?”
姜时也缓缓摇了摇头。
栾赢尔继续追问,“是以什么方式留的?银行卡?现金?”
姜时也看着面前美丽清冷的女人,犹豫了两秒,往一旁退了半步。
“栾姐姐方便进来说吗?”
栾赢尔抬眸打量了对方一眼,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右手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怀里的掌中枪,迈步进门。
姜时也在栾赢尔进门后就关了大门,然后在姜时也警惕的目光中,从床底下搬出来一个大箱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是整整一箱子的现金。
“就是这些。”
现金,等于线索到这里完全断掉了。
是叶婵娟的作风,滴水不漏。
“收起来吧,你父亲可能不会回来了。”
栾赢尔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姜时也突然冲过去把她拦住:“你把话说清楚,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我爸爸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栾赢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如果想知道你父亲失踪的消息就让开,我说过,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有办法找到我爸?”
“嗯。”
姜时也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忽然道,“我跟你一起!”
栾赢尔拧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需要,你只会是我的累赘。”
才上大学的孩子,帮不了她任何东西。
“但他是我的父亲!”
姜时也陡然咆哮,眼圈都红了。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高龄产妇,难产走了,我是我爸一手带大的。虽然他工作的地方不干净,我从小也因此被孤立,他为此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离职有没办法保证我的温饱,我曾经一度因为这个跟他赌气!可如今他忽然不见了,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
“姐姐,我求你,我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求求你了!”
说着,姜时也竟然直直朝栾赢尔跪了下去。
【可如今他忽然不见了,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
听到这句话的栾赢尔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栾俏之于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种存在。
除了栾俏,她在这个世界上也什么都没有了。
但栾赢尔终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她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正因为你欠他,所以你才更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扔下这句话,栾赢尔绕过他便要离开。
姜时也见此情形又爬起来再度拦在栾赢尔面前,“不许走!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今天不会让你走的!”
栾赢尔着实有些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下一刻掌中枪在手,指尖一转,黑洞洞的枪口便直指姜时也:
“让开。”
到底是个才成年的男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当即便瑟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后退,反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着栾赢尔。
“你开枪吧,你也说了我父亲回不来,那不如我去陪他,过去我孤独十几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他,如今是该我还回去的时候了。”
栾赢尔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分明颤抖得厉害,这说明他是怕死的。
一个怕死的人,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她也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姜时也苦笑出声。
“是,我怕死,我怕我死后见到他被他知道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他到时候不要我。但这并不妨碍我求死,因为如果活着无法为他报仇,我不配为人子。姐姐,你有过那种因为愧疚无法弥补而夜不能寐的感觉吗?”
他问出这句话后又兀自笑了一下,“你肯定是没有过的,像您这种……”
“是,我没有过。”
栾赢尔打断姜时也的话,嗓音冷漠中透着独属于栾家家主的气势。
“没有我栾赢尔弥补不了的人。”
就像她亏欠栾俏,但她也一定会让栾俏活过来一样!
“你弥补不了,只能说明你能力不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有你想做不想做,没有你做不做得到。”
她放下枪,冷冷地看着姜时也,眼神透着轻慢:
“从你的言行中,我只看到你的怯懦,一个在心理上就把自己否决的人,还妄想报仇,愚不可及。”
扔下这话,栾赢尔径自走人。
她今天难得说这么多话,也不过是看这个年轻人跟她的心境有几分相似才有意提点两句,能有悟出点什么,就看他自己了。
思及此,栾赢尔又不由怔愣。
邵恩赐说得对,她越来越不像栾赢尔了,换成以往,她从不会跟这种人废话半句。
当然,栾赢尔也着实体会了一把孺子不可教的心累。
因为姜时也跟上了她,像一条小尾巴一样。
她开车,少年就蹬着他略显破败的自行车一路狂追。
神奇的是,栾赢尔不管将车加速到何种地步,那小子都有本事追上她。
透过后视镜,栾赢尔也没能看出他那辆小破自行车有什么不同。
她一个刹车停了下来,推开车门走向也跟着停下来的姜时也。
“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