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鸿光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愣了两秒才摇头。
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尔尔，你才是栾家真正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当年……当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明知道当时栾家面临什么，也知道那件事我们无法保住你，但我和你母亲，也从未想过放弃你，即使将你的意识催眠，也始终让楚郁保留着怀表，把你偷梁换柱送到江城。”
“从你们将我的意识催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
栾赢尔语气冷漠。
“尔尔，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们从没想过杀了你。”
他说着，把枪递到一脸冷漠的少女面前。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对我，对你母亲，对栾家。但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们承担这些。”
他目光盯着那把被他保存了十七年的枪，里面还有留存的五颗子弹。
似解脱，似痛苦。
最终，下定决心一般，道：“尔尔，开枪吧，所有的怨恨和不甘，用我的命来换。我只希望你原谅你母亲和栾家。”
“哈？”栾赢尔冷笑一声，“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的命有多值钱？比我的命值钱吗？还是你觉得你的分量比叶南蓉和栾家重要？我今日并非是被你的人胁迫而来，我只是想看看，十七年前的故人，如今活成了什么落魄模样。”
“现在看来，你倒是……没十七年前那么胆小怕事了。可我栾赢尔，从没在乎过你的死活啊。”
她看着那把枪，伸手接过来。
十七年过去，她脑海里隐约还记得，似乎是熟悉的手感。
半晌过后，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掌中枪稳稳地落在掌心里。
她隔空把那把十七年前的枪往前抛去。
“砰”的一声。
那把被妥善保养了十七年前的枪，就此粉身碎骨。
少女一语定论：“你们栾家的人，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她直直的朝着客厅大门走去。
栾鸿光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枪，眼中茫然而惶恐，直到听见栾赢尔离开的脚步声，才回过神，匆匆的追出去。
他因为着急，似乎也忘了什么。
追出去时，直接抓住了栾赢尔的手臂。
栾赢尔脸色一变，猛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栾鸿光这才想起她的禁忌，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尔尔，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可能都不配死在你手中，我甚至不求你原谅你母亲，可栾家……”
栾赢尔没说话，盯着自己的手臂。
别墅院落中，一阵诡异的寂静。
栾鸿光心中惶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年，这是他的女儿，是五岁便在京州惊才艳艳的天才少女。
是所有人都寄予厚望，认为能够带领栾家走向辉煌的人。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心中苦笑，却还是喊了人来，让人带了消毒纸巾。
他知道，她是最不愿意栾家人的接触的，尤其是……男性。
很快，就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拿了酒精和消毒湿巾，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把东西递到栾赢尔面前。
她也没客气，瞥了一眼，见东西确实都是密封包装的，干干净净，这才用了。
擦拭完手臂，她瞥了栾鸿光一眼，“我懒得杀你，也不会杀你，你在我面前除了找死，还有别的事吗？”
栾鸿光沉默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复杂，“尔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栾赢尔呵呵的笑了一声，“我从小便是这样，你说的以前，指的是栾俏吧。”
她用的是问句，可语气确实肯定的。
栾鸿光喉咙一哽。
确实。
作为女儿，比起栾赢尔，他更希望栾俏是自己的女儿。
可身为栾家上一任家主，他只能选择栾赢尔。
他从来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直到栾赢尔不耐烦，他才终于开了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栾家？”
栾赢尔歪头，在黑暗里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异常清澈，“没有恨过，谈何原谅？”
她说完，就真的不再给栾鸿光任何追上来的机会，出门上了自己的车，开车按照原路回了京州。
到了京州，回到栾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因为她彻夜未归，又联系不上人，整个栾家已经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此刻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回来，包括叶南蓉在内还没有睡觉等着她消息的人，竟然也出奇的没有怪罪。
只是问了一句：“你去哪里了？下次这么晚出去，多少说一声，你不是有个很喜欢的秘书？是姓苏吧？既然你喜欢，让她进了栾家，也是可以的。”
栾赢尔诧异。
能进入栾家，别说是以她秘书的身份，就算是栾家的佣人，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并且从小培训的。
仅仅是因为‘栾俏’喜欢苏然，她知道苏然没什么别的心思，用起来也算顺手，就留着栾俏的这个朋友了。
结果他们就认为她在乎苏然，愿意让苏然进入栾家？
一秒钟的时间，她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对着叶南蓉点了点头。
“让叶婵娟去做这件事就好。”
叶南蓉见她没有反对，大约有些欣慰，看向一旁的叶婵娟，“婵娟，你去把这件事安排好，别出了什么差错。”
平日里一向服从叶南蓉的叶婵娟此刻却炸了毛。
“凭什么？凭什么她喜欢的人就可以随随便便进栾家？当初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叶婵娟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您还记得您是怎么对待他的吗？您亲眼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比下地狱还要痛苦的滋味儿的，可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我也是您的女儿！”
她这话说出口，栾赢尔脸色不变，甚至抱着胳膊，挑眉在一旁看戏。
倒是叶南蓉和栾青瑜，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你只是我收养的一个女儿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和尔尔相提并论？”
“收养……”
叶婵娟怔怔的看着她，半天后，才看了一眼旁边的栾赢尔，自嘲的勾起嘴角，慢慢低下头，“我知道了，夫人，大小姐，我会做好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