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经由他的提醒异常清晰，司遥回过身，再看他。
二十四岁的孟时北，意气风发。
像是不规则却皎洁的弯月，明亮，张狂，高悬夜空。
年近三十的他，功成名就，威风凛凛，成了圆满却孤独的满月。
她们静静地对望着，谁都没有先出声。
老宅都灭了灯，只有车道上的点点路灯下才有一圈光亮。
他隐在小花园，她藏在露台里。
唯一相同的，是都远离了光亮。
就像他们的这段感情，永远只能藏在深夜里。
“你——”
“我——”
过了好半晌，两人又同时开口。
孟时北扬了扬首，示意她先说。
司遥摇摇头，“你先说。”
孟时北倒是没为难她，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搭在小铁门的栏杆上，动作像是想推开铁门，又在忌惮着什么。
他微微抬头，喉结在自然吞咽的动作下上下滚动，“我要去一趟外地，快则一星期回来，慢则两星期。”
司遥注视着他，“你要去哪里？”
孟时北没瞒她：“山城。”
司遥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的话，反应过来：“山城韩家？”
孟时北的眼里翻滚着浓稠的墨色，他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握在栏杆上，指节捏紧，一寸寸发白。
“是。”
司遥扯了扯嘴唇，要笑不笑的，“和韩小姐一起去？”
“……是。”孟时北从来不愿意欺骗司遥，她问，他就答。
片刻后，他注视着她，“回来之后，我有话和你说。”
司遥胸口蹿起一阵火苗。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先招惹他的人是自己，可后来不肯罢休的是他。
他一次又一次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其打破。
他一边在自己面前撩拨，将她可笑的过去翻出来高谈。
可转头又要去韩晶晶在山城的老宅。
去见她的父母？去和她过夜？去做任何男女朋友可以做的事？
司遥站直了身子，“你想对我说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月色太黑，她其实看不清孟时北脸上的表情，“如果你还是想和我说，要我做你的情人，做你养在外面的金丝雀，那抱歉，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回复，我不愿意。”
孟时北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怒意，但他的胸膛也同样翻滚着。
气息渐粗。
在一瞬间，孟时北有种不死不休的冲动。
不想再做那个瞻前顾后的孟二公子，他只想同司遥吐尽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
“司遥，你喜欢的是孟时北，还是我？”
司遥微怔，听不明白他的话中意，但胸口依旧鼓胀。
梗着脖子不搭腔。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不再是我，发现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本想冲他发火，质问他这个时候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再抬头，月光下的男人面孔依旧清隽俊秀，但一贯挺拔如轻松的背却有些微塌。
但所有的话绕在舌尖，硬生生堵在了他风起云涌的面上。
在航天队里说一不二，功成名就的孟总工，脸上的神情有失望，有荒诞，还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孟时北……”
司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喊他，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第三人的声音：“母亲听见车库的声音却不见你上楼，正要下来看。”
孟时薇从孟家的小门走过来，余光扫过司遥，停留一瞬，又看回了孟时北面上，“我让她去厨房，但拦不住太久。”
司遥握着电话，轻叹口气。
她和孟时北之间，总有这样不对，那样不对的时机。
相识是错误的，身份是不对等的，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更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