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北逼着自己在原地站稳,尽量保持冷静。
但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一直到叶建才坐电梯厉害,孟时北才大口喘气,胸腔淤堵到要爆炸了。
真相似乎就在他眼前。
四哥……
他无声地苦笑,手扶着墙壁缓步走回办公室。
孟时北的记性不错,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只要他想,所看过的东西总能记得七八分。
高三那天,他看过所有母亲与‘邱严生’之间的信件往来。
倒推出了母亲与‘邱严生’感情的时间线。
孟夫人娘家在金陵是富甲一方的巨商,她小时候,偶尔会在京北的姑妈家居住。
她在京北的时候,自由恋爱了一位男朋友。
这个男人家世不高,很可能也不是京北人。
那个时候有无数的年轻人,或读书,或拼搏,北上发展。
可因为家世地位的悬殊,孟夫人离开男人,最终嫁给了孟长宁。
那个男人也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但心中的白月光是不可磨灭的,在孟夫人嫁给了孟长宁,生下了长女孟时薇后,与那个男人重逢了。
后来他们难忘旧情,母亲出了轨,有了孟时北。
这样的事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被允许,更别说孟家与孟夫人的娘家都是名门望族,是断然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丑闻出现的。
所以孟夫人害怕了,退却了,躲回了北方。
最后一封信是‘邱严生’的质问,问孟夫人为何怀了孩子却还要返回孟家。
之后便再无新的书信。
孟时北无从得知后来的事情,但自己的出生,就证明了母亲生下了‘邱严生’的孩子。
叶建才偶尔说出的陈年旧事,将孟时北缺漏的一环补齐了。
男人是在西城进的连队,与戚正光,韩生是同一时期的队友。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男人在写书信给孟夫人的时候,选择用了韩生过继之前的本名。
这才让孟时北在一开始一直找错了方向,误以为韩生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真相是,与戚正光一起在南方加入连队的同期战友,只有司遥的父亲。
孟时北步履不稳,身体狠狠地摇晃了一下,‘砰’的一声撞上了门框。
他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无神地望着远处桌上的相框。
四哥……
司哥……
连音调都是相近的。
他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否决。
更没办法欺骗自己。
如果母亲当年的男朋友就是司遥的父亲,那后来出轨的对象也一定就只有他。
那么自己与司遥……
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他仰起头,喉咙里滚出压抑苦涩的笑,音调古怪又破碎。
“孟总工?”
张强得知他今日回大队接受调查,刚好上来找他汇报情况。
才刚出电梯,就瞧见他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疾步上前稳住他,“您怎么了?”
孟时北抬眸,感觉自己的话是从牙缝中往外挤,“我让你查司家在南方还留有什么亲戚,你查到了吗?”
查司家,原本是为了司遥日后做打算。
司母是植物人,等他们的关系一旦曝光,戚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司遥当年是以养女的身份进的戚家,走过了收养的程序,是名正言顺的养父母关系。
她虽然已经成年,但收养过的手续不是说作废就作废。
所以孟时北在积极地帮她找寻有血亲的关系,未雨绸缪。
“是找到了一位司小姐的表叔,但因为您交代过,所以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孟时北心里绷着一根弦,嗡嗡地扯得他生疼,“现在马上安排他到京北,越快越好!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他!”
张强跟着孟时北五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控暴躁的模样。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猜不出理由,只能听孟时北的吩咐,转身去安排人去接司遥的表叔。
说完这些话,孟时北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抬掌撑额,宽厚的五指遮挡住了翻滚浓稠墨色的眼。
张强去而又返,见他这副模样,担心地问:“孟总工,已经派人去接司小姐的表叔了,您……这是怎么了?”
孟时北没答。
外头是阳光明媚的春三月,但他的心,已经碎在了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