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杜章直接这般死了,杜其枫不用目睹他一点一点的亏空了气血,说不准,他还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
如今杜章的命还能吊着,所以沈宿亭在顺天府不会吃太多苦,若是提审当日,那杜小公子再吐一次血,杜其枫难免会失去理智。
到时……
沈沛筠秀眉紧皱。
“杜小公子必须要救。”
不光是因为杜章得救,沈宿亭便能得救,还因为沈沛筠不想与杜其枫交恶。
鸿胪寺掌礼仪邦交,若是真的闹到杜小公司身死那一部,他们在大楚的处境必然会遭。
更不用说杜其枫这一脉虽远远不及承恩公位高权重,在朝中却极有人脉,与他交好之臣众多。
“筠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戎慎看着沈沛筠,温声道。
那双漆黑眸底多了几分安抚之意。
“鹳色的解药我知道怎么做,但需要一味药材,叫千灵草,同样只生长在蒙南之地,且……我从医书上看到过,千灵草长成极难,因此被蒙南巫族划入了他们族所在的禁地之中,一般人,是不可能拿得到的。”
巫族的手段一向阴险,且极为排外,若是取药过程中被发觉,只怕是有来无回。
“千灵草?我也听说过。”
淡淡出声,戎慎不等沈沛筠开口,再次道:“既然是好东西,我会多拿几株回来,到时候给你炼药。”
沈沛筠双眸微缩,“你当真要去?”
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将千灵草的事告诉戎慎了。
即便要救沈宿亭,却还有其他的法子,若能证明杜章身上的毒与沈宿亭无关……
看透了她的心思,戎慎轻笑一声道:“你可记得杜府那个黑衣蒙面人?”
“那人深夜入杜府,并非是为了害人,也不是察觉到我们会去,而是为了逼得杜其枫早些审问宿亭,若我猜得不错,背后那人,应当已经猜出了你我二人之中其一的身份。”
沈沛筠心上一颤。
她在大楚众臣与建宣帝面前从未有过半分暴露身份的举动,当初陈琇都未查出什么,眼下怎么会突然暴露?
“所以提审之日,只怕是等不到三日后了。”
一旦在堂上定下罪名来,沈宿亭将会移交大理寺大牢之中,并被判下罪名,到时候更加无法转圜。
“所以我必须要去。”
沈沛筠上前,按住了戎慎手腕,“若是我进宫面圣……”
“建宣帝此时绝不会召见你。”
别忘了,他如今可是连宫中后妃都不愿见。
眼眸微沉,沈沛筠这才发觉,如今他们只有先将千灵草寻来,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树影闪动,清冷若空中那轮上弦月。
戎慎长臂一勾,将人揽入怀中,手指轻弹,四周帷幔落下。
等沈沛筠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随他倒在了榻上,她发出一声急短促的惊呼,被他禁锢在怀中,微微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离的太近,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氛围旖旎而暧昧。
“戎慎,若是拿不到千灵草,你也要早点回来。”
沈沛筠声音带着浓重的认真。
“七日,七日内,我一定会回到洛城,在这之前,你不用担心宿亭,提审之日,七皇子会亲临顺天府,用尽方法保住他。”
她早就该想到的,戎慎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当真落入大理寺卿手中。
大理寺卿私下与承恩公交好,并不如顺天府府尹魏延清正,沈沛筠自然不喜。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这里的一切,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软了下去,也不如平日里对他的亲近那般抗拒。
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的担心了,戎慎薄唇微勾。
第二日一早,沈沛筠醒来之时,已经不见戎慎身影。
询问了紫芝,她也道不曾见到戎慎何时离开,他也许刚刚走了一时半刻,而沈沛筠便已经觉得心底有些空荡荡的。
也该早些结束大楚的一切,好早些回去北夏了。
思绪游荡,沈沛筠早膳进的不香,紫芝看着也只能心底为自家小姐心疼了一把,却也知道此时是劝不得的。
杜府昨夜入了贼人的事果然不到中午便传了出来。
城中巡查的侍卫多了一拨,但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公主府也有人议论,沈沛筠听了几句,倒是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毕竟昨夜那个黑衣人,身手了得。
但也如戎慎所预料的那般,杜其枫请旨隔日便要提审沈宿亭,询问闯入杜府的人的身份。
得到消息后,沈沛筠当下让人给七皇子陈元裴送信,夜半才得到回音。
“公主,明日……”
“明日提审,我也会去。”
第二日,顺天府升堂提审。
杜其枫自然在,而会审大堂上,一眼望去,不光七皇子坐在右方,魏延左上方还有一玄黄身影,正是面容和善无欲无求的太子陈元鸿。
两人分两案而坐,足以见皇室对此次提审有多么重视。
见沈沛筠一身素白月锦缓缓到堂上来,不少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虽说今日是提审随公主和亲的使臣,但这样的阵仗,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
“我听说杜大人的小儿子至今仍旧是昏迷不醒,那使臣伤了他必然脱不了干系,哪怕是公主之尊亲自前来,也无法改变害了人家小公子的事实啊。”
“公主,请坐。”
低声吩咐了身边侍卫,很快一把椅子送了上来,太子体贴道。
“多谢殿下。”
“罪犯沈宿亭带到!”
衙役一声高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沈沛筠听到这句话却不由开口道:“敢问魏大人,未定罪之前,可有唤无辜之人罪犯的说法?”
魏延神情一怔,虽有些不满沈沛筠到眼下还想为北夏使臣遮掩,却还是答道:“的确不妥,请沈小公子到堂下来。”
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两位皇子都在,魏延知道他们多在此监察,也是为了以示对北夏使团的重视,因此越发慎重。
“堂下之人可是沈宿亭?”
沈宿亭立在下方,看脸色倒是不差,身上也不见有伤,只是略有憔悴,沈沛筠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