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的学生很勤奋,早起上课上自习的人不少,安水因这样的美女站在路中央发呆,引的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莫弋的忽然出现终于勾回了安水因神游的思绪:“嗨,早上好。”
莫弋点点头:“走吧,我请你们吃早饭。”
杨姿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要回寝室收拾东西,你们去吧。”说完就一溜小跑,消失在俩人的视线里。
“我早上没有课,想回寝室补觉。”安水因往寝室的方向挪步,开玩笑,吃了早餐就不可能再睡着了。
莫弋却出其不意的伸手抓过她抱在怀里的书,带着她往食堂的方向走:“不吃早饭会胖的。”
死穴。
每个女孩都怕自己胖,安水因果然乖乖的跟着走了。
莫弋带她去了离早读园地最近的第三食堂,两人点了馒头,粥和咸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水因有点紧张,并不是与他第一次面对面吃东西,在校园里却真是头一遭,怎么看都像是情侣才有的行为。
她吃的一向少,咬了两口馒头就放下了筷子,莫弋皱眉:“吃这么少?”
“嗯。”安水因心不在焉的点头。
“减肥?”他问。
又不用跳舞,减什么肥。
安水因撇撇嘴:“没有,我饭量小。”
但莫弋显然不信:“女生只要匀称就好,没必要刻意追求骨感,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说话的同时,将自己餐盘中未动的包子夹到了她的盘子里。
学舞蹈的人都很重视身材,以前和邵怀青一起吃饭,她偶尔贪吃,拿着筷子的手悄悄伸向热量高的甜食,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打回来。那时候他总是一改往日的温和,皱起浓眉训斥她:“又贪吃,身材不要了?”他总说,身体是舞者的一切,不能完美,也要力争更好。
那时候为了跳舞,她真是豁出一切去了,时间,娱乐,成绩,甚至是健康。
从没有人像莫弋这样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其实她是吃不胖的体质,舞蹈老师却总是拿着木棒打她的腿,说她应该再瘦一些。逛街买衣服,朋友经常感慨自己太胖,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安水因也买不到合适的,因为她太瘦。即便如此,邵怀青依然严厉监督她的饮食,哪怕在家吃饭,妈妈也督促家里的佣人单独为她准备低热量的食物。
安水因拿起包子,轻轻咬了一口,肉馅的香气扑鼻而来,闪着油光的包子馅看起来那么诱人,她深吸口气,又咬了一下,猪肉的味道萦绕在舌尖,眼泪毫无预警的砸了下来。
莫弋眼中闪过诧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安水因。她给人的感觉,永远快乐、阳光、无忧无虑,或许短暂的相识并不能让他对她有所了解,只是他习惯了她转着眼珠,狡黠的想尽办法引沉默的他开口讲话,每每得逞便露出掩藏不住的喜悦,被他摆了一道时,失落和恼怒让她看起来像吃不到糖的孩子,转瞬便忘了吃的小亏,重燃斗志与他较量。
梨花带雨真的不适合她,但见她小小的鼻尖因为哭泣而变的通红,一双大眼漾着水光,秀气的眉紧皱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莫弋的心中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喜欢她的笑容,她的眼泪令他心里不太舒服。
手边没有手帕和纸巾,他想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却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合适,只能干巴巴的说:“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只是觉得,好温暖。
邵怀青和父母不曾给予她的温暖,莫弋竟然在不经意间就给了她。
安水因停止哭泣,自己伸手抹干了眼泪,现在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道歉:“对不起。”他们大概连朋友都不算吧,她却在他面前失态。
莫弋认真的看着她,确定她真的没事了,才松了口气,并没有深究她哭的原因。
自从共进了早餐,俩人的关系似乎有了缓和,偶尔在校园遇到也能微笑着打招呼,安水因不再想法设法引莫弋说话,莫弋也不再挑战安水因的极限,气的她跳脚,只是他们都默契的不再提起那天她忽然落泪的事情。
进入十一月份,B大轰轰烈烈的学生会改选和社团纳新开始了。
B市靠近中原地带,11月份的天气不算冷,安水因懒洋洋的待在寝室,等着下了课的杨姿给她带饭回来。杨姿是和阮双一起进门的,同时带来了各个社团的宣传单。安水因随手抽了一张铺在桌子上垫饭盒,杨姿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她:“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我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要来的宣传单,就这么被你浪费了。”
安水因口里含着菜,口齿不清的问:“什么宣传单?”
“社团纳新啊,你准备选什么社团?”阮双翻着宣传单,认真挑选着。
“可以不选吗?”安水因咽下口中的食物,艰难的问。
杨姿一掌拍在她的头上:“当然不能!双双那么忙都得挑两个加入,更何况是你这个大闲人!”
“为什么?”
阮双从书架上取了一本B大什么什么守则,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她,指着某行字说:“B大规定,新生必须加入至少两个社团。”
像早读一样没有人性的无聊规定,完全是为了校园社团能够生存下去,就像念高中时,学校规定学生无论家近家远,只能在食堂吃饭一样。无奈又愤怒的安水因,随着杨姿上了一堂不能逃的课,然后俩人来到了热闹的集合广场,那里挤满了各个社团的纳新成员,极尽所能的展现本社团的特色。
杨姿和安水因决定分头行动。
安水因被人群推来搡去,心里开始不耐烦,正巧一位体积庞大的男生路过,将她挤到了一张桌子前。负责纳新的学姐长相出众,安水因双眸一亮,笑眯眯的说:“学姐,我想加入你们社团。”她压根没看清人家社团是做什么的,主要是眼前的学姐面容精致,亲切随和,而她又恰巧被挤到了这里,实在懒的继续逛下去,立刻拍板定了。
于歆瑶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女孩,容貌出色,尤其一双眼睛灵动剔透,一看就是单纯和善的性格,美的这般不容忽视还能有如此坦率的神情,真是难得的纯净。她挑起一侧眉毛笑着逗安水因:“同学,你知道我们社团是做什么的么?”
安水因摆摆手:“无所谓,做什么都行。”然后径自抓过登记簿,留了自己的名字,专业和电话号码,还主动到另一位学姐那里交了社团费。
于歆瑶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惊的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离开,身旁的副社长才怯生生的说:“社长,这小姑娘行吗?一看就是大小姐,没吃过苦的。”
于歆瑶低头看着登记簿上娟秀的字迹:安水因,中文系。
好不容易报了个不知道干什么的社团,安水因无论如何不肯再进入人群,一个人站在广场边缘望天。杨姿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兴奋的拉着她说:“我帮你报了学生会,后天晚上初赛。”
“学生会?”
杨姿的表情写满了两个字:邀功。
“如果能进入学生会,相当于加入了两个社团。”
安水因松开皱起的眉毛,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早说嘛,害我莫名其妙报了个社团。”转瞬又想到那位叫周是的学习部长,他不会在她竞选的时候为难她吧?刚爬上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学生会的初赛在一教三楼的一间阶梯教室举行,整场竞选的过程不对外开放,教室内只有评委和参加竞选的学生,杨姿和安水因坐在靠后的位置,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死对头周思。周思,周是,为什么这俩人的名字如此像?
初赛只有一个环节,三分钟的自我介绍。
周思竞选学生会文艺部干事,演讲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从底下选手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喜欢。杨姿报名的时候,将她和安水因都报到了宣传部,宣传部是竞选人数最多的部门,安水因消极的想,选不上也好,免得在周是那里受气。
轮到她的时候,教室里参加竞选的同学已经所剩无几,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就尤其显眼,安水因一眼就看见了学习部长周是,还有她报社团那天,接待她的漂亮学姐,名牌上写着:学生会主席,于歆瑶。
有熟人,安水因便冷静下来。周是还是俊朗面貌,面瘫表情,于歆瑶看了她一眼,送了记安抚的微笑。安水因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两分半钟结束,在一众新生里,既不算很有创新,也不算俗不可耐。
初赛结果一周后公布,安水因正在寝室打游戏,忽然接到阮双的电话:“我路过宣传栏,你进复赛了。”
“什么复赛?”
“学生会。”
窗外是微寒的秋风,窗子开着,湖蓝色的窗帘轻轻飘动,阮双清浅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软软的,极舒服。安水因停下操纵游戏人物的手,缓缓靠向椅背。真没想到,她竟然进了复赛。
为了准备四级,她最近都去图书馆上自习,偶尔会遇见抱着像字典一样厚的专业书籍认真学习的莫弋,昨天又看见他,她忍不住将自己参加学生会竞选的事告诉他了。莫弋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是吗?我内定了主席团。”笑容浅浅的,一如既往,却如沐春风。
他竟然将“内定”说的像应该一样坦然,依他的性格,安水因不相信他会愿意参加学生会。
莫弋好像会读心术,接着说:“学姐找我帮忙的。”言下之意,他并不是自愿。
这话要是别人说,安水因一定会觉得此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换成莫弋,她就只觉得他是真的无可奈何,盛情难却。
现在阮双说,她进了复赛,那以后,她是不是有机会与莫弋一起工作了?心里淡淡的喜悦冲击着她的神经,连自己不知不觉露出的微笑都没有发觉。
这份喜悦被忽然收到的邮件打破。
主题:问候。
收件人:安水因。
内容:水因,我已经在英国安顿好了,之前一直忙着新学校的事情,最近才得了空。知道不应该联系你,但我忍不住,想告诉你,我的近况,更想知道你过的如何。收到邮件请务必回复。
发件人:邵怀青。
邵怀青离开时,他们已经分手。其实安水因也不清楚,那算不算分手,毕竟他们从没有明确的在一起过。一起长大的情意,一同为了梦想而努力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实际上离的也不远,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她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喜欢邵怀青,是因为那份共同成长的缘分,日日相处累积出了情感,爱上邵怀青,是因为他们从儿时起便为了同一个梦想而奋斗,他们是彼此的伙伴,相互扶持着,以为会一起走向无量的前途,耀眼的明天。这份爱变的刻骨铭心,则是因为掺了太多的遗憾,以为的未来,意愿中的白头,都成了空谈。
以为自己会哭的,安水因呆坐在椅子上,摸了下冰凉的脸,最终却没有摸到一手湿濡。已经僵硬的失去知觉的手摸上鼠标,颤抖着点了红色的叉。她还爱他,可是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他不会为了她放弃一直追逐的梦想,如同她不会为了他,背弃生养她的父母,所以这样的纠缠和羁绊,如果不能断的彻底,两个人都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学生会的复赛定在安水因收到邵怀青邮件的第二日,她的情绪还未能完全恢复。
复赛分两个环节,演讲和才艺展示。
她和杨姿都是竞选宣传部,宣传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出活动的海报,要求干事会毛笔字、艺术字或绘画。安水因参赛前在寝室写了幅毛笔字,许久未练,她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字是自己写出来的,不过对付竞选应该够了。只是邵怀青毕竟影响了她的情绪,演讲的发挥不太好。
复赛在学校的小礼堂进行,允许旁观。B大的学生会是最炙手可热的部门,不仅参加竞选的人多,观众更多。
安水因的演讲题目是,曾经的梦想。
大部分人都是在网上下载了,随便背背,有些演讲稿文采斐然,但因为不是演讲者本人所写,感情的发挥总是不到位。这篇《曾经的梦想》是安水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写出来的,她想留在学生会,她知道自己演讲的发挥一定会打折扣,既然如此,演讲稿就一定要感情真挚。
莫弋坐在评委席,他被内定了副主席,右边是学生会主席于歆瑶,左边是曾经将他和安水因赶出图书馆的学习部长周是。安水因一上台,莫弋余光就看到周是抬起了头,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前面上台的新生都没有引起这位冷漠帅哥的注意,莫弋皱眉,不明白安水因怎么就让周是上了心。
礼堂开了空调,温度几乎燥热的让人心烦意乱,安水因穿着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一改往日的淑女装扮,让莫弋想起某个夏日午后,两人在家附近的音乐书店偶遇,她就是这样清爽的打扮,让他第一次见识了她邻家妹妹似的亲切可爱。
她的声音清冽,极富穿透力。这样悦耳的声音最适合演讲,她演讲的题目是,《曾经的梦想》。
她一开口,莫弋就认定,这是她的心声。
她说,曾经的梦想是一杯烈酒,浓郁妖冶,永留余香。曾经的梦想是一碗清茶,清幽芬芳,历久弥新。曾经的梦想也是一捧毒药,不可重复饮用,却再也戒不掉了瘾。
莫弋想起自己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小提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