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水因和莫弋的相处,一直非常温馨平淡,除去除夕夜那天他热情无比外,在学校时,他又恢复成沉默内敛的莫弋。
他们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每天一起吃饭、上自习,偶尔陪对方上课,日子平淡却甜蜜。和莫弋的关系转变后,安水因发现,他并不如外人看来的那么天赋异禀,考试前他也要增加上自习的时间和强度,认真做事时,注意力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分散。以前他们一起自习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她只知道莫弋的习题册很厚,看起来很崩溃。现在每天都在一起,有时她完成了自习任务,他还在认真演算。她等的无趣,随手翻看他搁在一旁的习题册,差点被颠覆世界观。
那本书厚的像字典一样,每页纸,每道题,他都做过,而且是反反复复演算过很多次,空白处写满了解题思路和步骤,虽然字很多,却很工整,被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即使是接近书脊处很难写字的地方,他的字迹都丝毫不乱。
闲暇时,安水因很喜欢欣赏莫弋的习题册和教科书,看着它们,就知道他对待任何事物都是认真严肃的态度。
有一次她问他:“在学业上这么认真,你特别喜欢数学吗?”
莫弋不假思索的否定:“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安水因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莫弋从书中抬头,正好看见她沐浴在阳光下,精致优美的侧脸。
他不禁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颊,那么明朗温和的微笑,看的他心中柔软极了。
“笑什么呢?”他问。
正是午餐时间,图书馆中连管理员都不见踪影,整间阅览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说好去校外吃饭才没有急着动身。
“我在想,数学这么枯燥的东西,你为什么能够学进去呢?”
莫弋合上书本,整理好书包,拉着她出门:“只要心无旁鹜,任何事都能够做好。”
“是这样吗?”她仰头看他,神色迷惑。
他一手拿着两个人的书包,一手牵着她进电梯:“当然。”
电梯门关上的同时,他的轻吻落在她的唇角。
安水因脸一红,作势打他:“有监控啊!”
他心情很好的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身上,走出图书馆大门才抓住她的手:“我和浩初、阮双以及另一位朋友赵涂,高中时参加过很多场竞赛。我是数学,浩初是数学和物理,赵涂和阮双是化学。搞竞赛的人,固然需要在相应的学科有所谓的天赋,但后天努力更重要。我们都是熬夜将竞赛题做过无数遍才取得满意成绩的。所以说,没有不付出就得到回报的好事。”他顿了顿,似是仍然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话:“我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没有成果,因此更加努力,努力后取得好成绩,鼓舞我继续努力,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安水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莫弋,他在说这些时,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与平日的低调内敛和站在台前的侃侃而谈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在属于他的领域里挥斥方酋的风华。
他的世界与她那么不同,她的人生曾经被舞蹈和邵怀青占据的满满的,机缘巧合下才开始接触那些能够丰富人的精神和内心的文化知识。她只知道自己喜欢计算机,却没想过,未来是否愿意从事与此有关的行业,更没想过她会为此努力到什么程度。
邵怀青总说,她是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的那一类人。可是这一年多以来,她一直很茫然。当初转专业,固然有喜欢的成分在,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寻找一个出国深造,陪伴邵怀青的机会。当最主要的支撑被抽走,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理想摇摇欲坠。
莫弋总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刻解决她的困境,他的追求和努力,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做了,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才不枉花费的精力与时间。
他们还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莫弋看她的目光渐渐从迷蒙到清明,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拉着她向下走:“不要想太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安水因抬起头冲他甜甜的笑:“我知道了。”
他们几乎走到台阶的尽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莫弋。”温柔中带着酸涩。
两人一起回头,见周思背光站在图书馆台阶的最顶端,看不清神色表情。她一步一步走下来,直到轮廓身影都变的清晰。
安水因终于看清,周思的目光从来没有从莫弋脸上移开过。
“莫弋,我们可不可以单独聊聊?”
安水因愣了一下,旋及笑道:“我先去找家饭店,你们聊完给我打电话吧。”
说完转身便走。
莫弋伸手拉住她,又对周思说:“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单独。”
周思倔强的抿着唇,看向莫弋的目光中都是祈求。
安水因拍拍莫弋的手:“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对于一向光明磊落的周思,她愿意给予尊重。
莫弋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好吧,我们去湖边。”那里人多,可以避免很多误会和麻烦。
湖边有几对谈恋爱的情侣,他们站在略安静的地方,谁都没有说话。莫弋显的极有耐心,倒是周思忍不住先开口。
“莫弋,我记得以前,你总是对我很不耐烦。”
“对不起,那时候并不了解你。”他真诚道歉。
曾经确实不太喜欢周思,后来相处的多了才知道她并不是看上去或传言中那样的人。
“莫弋,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我输在哪里?”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不是这样比的,我只是爱安水因。”
“那你爱她什么?”
莫弋想起她的脸庞,忍不住微笑:“如果能说清,就不是爱了。”
周思细细的看他的侧脸,这个沉默温和的男孩子,优秀清俊,像冬日天边的暖阳,又像春季的微风,永远恰到好处的存在着。他与她交往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不一样,所以一开始,她就是带了一些小心翼翼与死皮赖脸的劲头去接近他。不敢冒进,又不敢太随便。她在这份感情中如履薄冰,患得患失,无论如何都换不来他的青睐。
她承认安水因的优秀,承认她的性格比自己好。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一个莫弋,她一定留一个清纯如白纸的自己给他。遇见他才开始后悔曾经的荒唐。是不是因为她挥霍掉太多人的宠爱,所以始终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份感情?
正因为有这种自我厌弃的心理,所以她并没有拼尽全力追求莫弋,如此也就不算多么的遗憾。只是她多希望,自己全心全意的爱恋能够得到回应,多想今后的人生有他陪伴。
可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争抢别人的爱人,莫弋已经是安水因的男朋友,她能做的,只有放手。
“也许是我不懂爱吧,我始终认为爱情是需要理由的。我爱你的脸,爱你的性格,更爱你优秀的方方面面。我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意成全。”她伸出右手:“来,握个手吧,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句祝你幸福之类的话?”
莫弋微笑:“谢谢,我很幸福。”
周思看着他的脸,平日里表情淡漠,却总是在提到他心爱的女孩时便露出温柔缱绻的神色。她鼻子发酸,强忍住眼泪:“你替我告诉安水因,如果她对不起你,我是会把你抢回来的!”想想又说:“算了,你一定不会告诉她。不过我提醒你哦,我哥哥恐怕没那么容易放手。”
莫弋一愣,随后又笑道:“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他。”
莫弋从来如此,是是非非,泾渭分明,不会虚伪的谦虚,他的自信表现在外,却不让人觉得突兀,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周思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转身大步离去,从背影看不出任何的不舍,她高昂着头,那么笃定自己的幸福在前方,绝不为不爱她的男人停留。
莫弋弯起嘴角,他欣赏周思的果绝,也记得自己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开心的像个孩子,表情纯真可爱。
如果说他的虚荣心没有因此得到满足,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只是她不是安水因,她的任何优点在他眼里,都会黯然失色。
五一假期过后,莫弋忽然忙碌起来,每天被几名老教授指使的团团转,和安水因见面的次数锐减,有时候每天只能睡觉前发句晚安。安水因也不在乎,她最喜欢莫弋做事严谨认真的态度,她从来不是粘人类型的女朋友,他忙,她就自己找事做。
这天下了最后一节课,齐佳佳非拉着安水因去校外的小店逛逛,她给莫弋发了短信,确认他还在忙,不能一起吃晚饭后,欣然前往。
齐佳佳是那种长的特别有老人缘的女孩子,清秀乖巧,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非常可爱,挑选的饰品也是卡哇伊风格。安水因跟着到处看,偶尔提些建议。
她不喜欢戴饰品,以前跳舞的时候,最愿意装扮简单,将头发都束起,露出额头才不会阻挡视线。
两人又逛了一会,安水因突然接到周是的电话。
“我上学期参加的数模比赛获了奖,今天是庆功宴,学生会在5教开了个小派对,希望你能来。”
她愣了一下:“师兄,恭喜你。我就不过去了,我已经退出学生会了,新成员不认识我,这是你们的聚会,我是外人,谢谢你邀请我。”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到位,让周是哑口无言了好一会,才说:“给我个面子吧。”
旁边的齐佳佳频频看表,她和许家凯约了看电影,安水因叹气:“好吧,我一会就到。”
和齐佳佳分别后,她在校门口的商店买了一只精致实用的钢笔,包装好,放到口袋里。
5教是学生会的专用教室,有两间办公室那么大,此刻竟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安水因站在后门,被吓的没敢上前,学生会全体成员,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人,看这间教室的情景,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来了怎么不进去?”有人拍着她的肩膀问。
安水因回头,见是中文系的文艺委员蒋晴,微微笑了一下:“啊,这就进去。”
蒋晴已经是文艺部的副部长,有周思在上头压着,怎么也轮不到她做部长。
一进场就看见忙里忙外的杨姿,她蹭过去打招呼。杨姿看见她,露出一种很惊悚的表情,放下手里的活,将她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师兄打电话邀请我的,我送了礼物就走。”安水因晃晃手里的钢笔。
杨姿扬眉笑:“别说我没提醒你哦,周师兄把你叫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放你走。以我对他的了解,软硬兼施是他一惯的伎俩,到时候你心一软,也许就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安水因哈哈笑:“太夸张了吧?我是有归属地的,怎么会乱签条约。”
杨姿撇嘴:“最好是!你家归属地知道你来吗?”
“知道,我来之前给他打电话了。”
“这还差不多。我先去忙了,今天宣传部简直就是公关。”杨姿一边抱怨着一边跑远。
安水因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教室的布置。
5教不是阶梯教室,平整的地面上摆了一圈桌椅,天花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拉花,窗户上贴着CONGRADULATIONS的标语,和各种各样的精美图案。安水因看了一圈,被拉花们深深的雷到了。
如果这场Party是宣传部的杨姿同学策划,那她几乎可以肯定,一直不喜欢周是的杨姿,在恶搞。
那红配绿,蓝配粉的超级搭配,简直绝了,为什么没人提出异议?
她并不想掺和进学生会的家务事,于是假装没看到,开始四处寻找周是的身影。
周是正在和社联的主席说话,安水因进教室的那刻,他就注意到了。面上仍然与别人谈笑风生,余光和全身的感官却都在注意着她。看他跟杨姿嘻笑,看她打量教室的布置,看她寻找自己。周是知道她想递了礼物就走,可他多希望这个庆功宴有她陪着。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她来之前,他只想着,她能出现就好,她真的来了,他又渴望她一直陪着他。那么以后呢?他会不会开始希望安水因能在和莫弋交往的同时,偶尔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哪怕只有一秒钟?然后越来越不可自拔的期待,她和莫弋分手,与他在一起?
几年前就是如此,他本是个心性寡淡的人,遇到她之后,开始变的愈发不知满足。
她就像个沼泽,如果肯放他一码,他或许还有活路,现在叫他怎么办?
他和莫弋同时掉到这片沼泽里,亲眼看着她拥抱住莫弋,弃他不顾。她不知道的是,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换她回眸,哪怕要被这沼泽溺死。
她是他无穷无尽的贪念,引他步步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