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行谏是聪明的，他聪明到连背叛和牺牲都有了明确细分。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可惜，时无追是个例外。”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太过感性，还觉得郡主有爱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既然是凡人就都该有爱，但是现在，他后悔了：“您无法牺牲掉时无追，他成了您的软肋。”
就算后来他醒悟了，他将时无追赶走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文行谏你在怕什么？”崔星晚问他。
文行谏道：“我怕你会因为时无追而死。”
“但倘若我觉得，我能因时无追而死，也是死得起其所，你又如何？”
“我觉得我应当入赘崔王府做您的夫婿，死了您跟时无追在一起的心。”
“你也喜欢我？”
“不，我只是觉得，我是那个最合适在您身旁的人。”
他背得起崔星晚的骂名，他了解广陵山庄的意义，他甚至理解崔星晚所有的心思。崔星晚嫁给谁都会成为阻碍，唯有跟他在一起才能做到双剑合璧！
但崔星晚却笑了：“所以爱情对你来说也是可以交换的利益之一？”
文行谏摇了摇头：“爱情是心，不可受控。但婚姻可以。”
“你心里爱着别人，却想跟我成亲？”崔星晚笑得前仰后合，“文行谏，你野心不小啊！”
文行谏觉得崔星晚很奇怪：“既然人命是可以牺牲的，那么婚姻为什么不可以牺牲？”
“那我还有能被称作是人的地方吗？”崔星晚望向文行谏。
她一贯是高高在上的，她是仙女，是恶棍，是藐视所有人的存在，可如今她的笑容里居然多了许多悲伤。
她也是人啊！
文行谏顿时低下头：“对不起郡主，是我错了。”
既然人命可以牺牲，婚姻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是以前的崔星晚绝对会认同文行谏的话，但现在，她不甘心！
“文行谏，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她问文行谏。
文行谏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为了他们。”
阁楼下，那群人玩得正开心，却不知道楼上的人已经谈到了人生的意义。
“那我们自己呢？真的什么也不留给自己吗？”
文行谏坚毅的目光渐渐灰暗下来：“或许您不爱听，但是我想问，我们真的能有自己吗？”
沉默在阁楼间蔓延开来，纵使是世上最聪明的两个人也无法找出最优的解法。
崔星晚忽然就想起了白马寺圆真住持的话：
“孩子，你该好好去享受当下拥有的幸福，莫让匆匆一过的时间成为你追悔不已的回忆。”
“不重要了，这天下之事哪里能有眼前的快乐重要？”
淡粉的唇不由自主的挽了起来。
“不重要了，生也好死也罢，都不重要了。”崔星晚拉起文行谏的手，“我们也去放烟花吧。”
郡主从来不跟大家一起玩，不，郡主从来不玩。她不是在看书算账，就是在想着他们每一个人，她没有时间玩耍。
但这一次，她站在了青儿身旁，跟他们一起欢笑着，捂着耳朵看烟花绽放，也伸手抢饴糖，虽然她动作迟缓，怎么也抢不过青儿，但是她是快乐的，如一个没有烦恼的孩子，在一群伙伴的陪伴下笑得天真无邪。
文行谏看着这样的郡主，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与其苦苦挣扎，死死追索，为什么不放下所有，好好享受当下，去感受一个凡人该感受的一切？
未来的，将来未来的苦难，哪怕排山倒海般等着他们，也阻止不了此刻的欢愉。
于是，他走到阁楼一角，冲黑暗之中道了一句：“时无追，你出来吧，我允许你陪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