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书说着秦香儿的好,说她贴心懂事,说她苦守自己多年,说她家中遭难,实在不得已才进了侯府做妾,然后说自己多么无能,多么混蛋,多么辜负她的一片深情厚爱。
讲着讲着到最后还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崔星晚却听得索然无味:“你都要死了,可满口却只有你的秦香儿?张知县啊张知县,你可有想过你的父母家人?他们含辛茹苦将你教养长大,好不容易盼到你出人头地,可你呢?你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张文书受骂,万般痛苦:“我想过,我当然想过,我想我死后,百姓自会平息怒火,我父母也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可其他的……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恨我自己无能,此生再不能给他们尽孝,替他们养老送终,只愿来世能够再遇见他们,替他们当牛做马还了这一世的养育之恩!”
父母满脸沟壑的面孔历历在目,张文书想到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悲痛穿透心肺,可是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曾经那个志得意满的少年如今却只剩了一具悲伤欲死的空壳。
是世道吃人,将他嚼了个干干净净,可这世道还在笑他人微言轻,蜉蝣一只。
崔星晚没有再批判他,只是冷冷道了一句:“既然你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倒不如死的更有价值一点。”
时无追不由往前一步,他想问崔星晚:难道他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可张文书却已经跪在地上朝崔星晚磕头:“愿听郡主安排。”
崔星晚冲时无追指指桌上,时无追会意,即刻递上一个蜜饯。
崔星晚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淡淡道:“你一会儿从我这里离开,不要回家,径直去往监察司,向他们自首。”
“什么?”张文书知道自己要死,却没想过要自首,“自首等于揭发小侯爷,这会害死香儿的!”
可崔星晚却毫不在乎:“你非但要去监察司自首,而且你还要将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都跟他们说的一清二楚,包括自己对秦香儿的感情,包括那个被虐杀的少女,绝不能有半点的隐瞒。”
张文书直摇头:“不!不可以!”
“不可以也得可以!”崔星晚强势冲着张文书道,“这是目前唯一可以快速将小侯爷扳倒的办法,只有他倒台了,秦香儿和你的父母才能不再受他们的威胁!”
她告诉张文书:“私开矿道的主犯是小侯爷,你只是受他胁迫,运气好点,你或许都不用死,只要坐个四五十年的大牢就能重见天日。但侯府就不同了,私开矿道可是偷盗国库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侯府家的男丁一个不留,女人全部冲妓……”
“不可以!香儿怎么可以冲妓!”张文书打断了她的话,“当初嫁进侯府已然是迫不得已了,要她冲妓,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听张知县这样说,那些被人贩子卖进窑子的女人岂不是都不能活了?”崔星晚冷笑,“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让她冲妓和让她被小侯爷打死,你自己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