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一个是泪眼婆娑，一个是满腔恨意。
但前者几乎没怎么犹豫，她直接走近少年，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冲他露出自己洁白的脖颈：“来！一刀要是不解恨，你可以多插几刀，哪怕把我大卸八块也无妨！”
少年恨的咬牙切齿，原本清澈的眼睛登时血红，他用劲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匕首，七年前的惨烈哀嚎都在他的耳畔惊起，他要为郑家一百八十多口报仇血恨！
“郑涌，不可以！”崔星晚的声音穿透所有悲吟，将少年拉回现实。
“郡主姐姐，她害死我哥哥，杀我全族，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还要怎么替她辩解？”
“不是辩解，是不可以。”崔星晚说着最现实的话，“她毕竟是长公主。”
“我不怕死！”郑涌大叫。
“不，你误会了。”崔星晚淡淡道，“我是说，她是我带出来的，你要是伤了她会牵连到我。你难道想用这样的方式报答你的救命恩人我吗？”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崔星晚怎么替她求饶，也绝对不听的郑涌，一下子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他可以不怕死，但他怎么能害他的郡主姐姐？
东方青鸢见郑涌放下刀，还以为他不肯带自己去见郑翼了，连忙冲崔星晚叫：“让他杀我吧，没关系的，崔星晚，你不用帮我！只要让我再见郑翼一面，不管你们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
“我是不是在帮你，现在还很难说。”崔星晚冷冷瞟她一眼，慢慢来到郑涌身边。
这个少年，当初救回来的时候不过到她的腰，现在居然已经比她高了。
“郑涌，该是让她见见你哥，告诉她当年真相的时候了。”
“她不配！”郑涌气鼓鼓的回答。
而崔星晚则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道了一句：“相信我，用精神折磨一个人远比用刀子割她的肉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天真的笑容里隐藏着戏弄人间的恶毒。
郑涌也常听人说，说兰玲郡主崔星晚并不是个好人，她生来恶毒，是地府转世而来的煞星。
但她救了自己，给了自己一间茅草屋，不但找人教他读书，甚至还专门让他学习各种劳作技能，让他即便是独自一人也能够生活的很好。
所以他从来不去相信那些所谓“恶女”的传闻，他相信那些都不过是嫉妒她的人为了诋毁她而生出的谣言。
但是这一刻……他有些害怕，害怕那些传闻其实都是真的。
“你跟我来吧。”在崔星晚的注视下，郑涌转身离开草屋。
今日日头正盛，连日的大雪在今日融化开来，露出地里新生的嫩草。
郑涌带着他们走上山顶，那里用篱笆圈着许多坟，每一块碑都被人擦的一尘不染，碑上的“郑”字，触目惊心。
东方青鸢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而被处死的郑家族人。
自责内疚的情绪骤然而起。
是郑翼一直在这里擦拭这些墓碑吗？如果一会儿自己看到他该说什么？他还能原谅自己吗？
东方青鸢脚下步伐越走越慢，她甚至想回去，等自己先想出一个对策之后再来面对郑翼。
但也是这一刻，一直走在前面的郑翼忽然停下了脚步：“到了，我哥哥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就在这里说吧。”
那是一块褐色的墓碑，与周围墓碑并没有什么区别，唯有墓碑上“郑翼”两个字这样灼人双目。
“郑翼……死了？”东方青鸢不敢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骗我！”她一把拽住郑涌，嘴里恶狠狠道，“快告诉我郑翼在哪里，不然信不信我让你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