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兄。”
聂明战迎风而来,藏蓝色的衣袂飘飘,面沉如水,一如他在战场时候天天看到的将军!
“明战。”威远候抿唇喊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腿,喉咙干涩,“你的腿真的好了?”
“没有。”
闻言,威远候刷地抬头看他,自己都不清楚心中抱有什么样的心理,“那你怎么站起来了?”
“能站起来,但和之前是两回事,腿部的损伤暂时没有办法治好,只能走走,神医说了,任何对腿部有负担的动作都不能尝试,否则再伤一次,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威远候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附和道,“是要小心。”
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喝惯了花茶,这清茶倒是涩得很。
“蒋兄许久不来,可是有事?”
他们的关系,彼此心中有数。
聂明战身上带着一股自信,就算他不说话,也散发着内敛的光芒。
他以为在那之后,他就能从聂明战的阴影之下走出。
现在想想,恍若如梦。
见他又陷入沉思,聂明战也不打扰,磨挲着衣袖,感觉澜澜的皮肤比这更滑。
“明战,你能站起来,我作为兄弟,为你感到高兴,真怀念当初在户门关,我们一起策马奔腾,战场杀敌的日子!”
威远候压下复杂的情绪,开始为自己的来意铺垫。
“那样遥远的日子确实让人怀念,厮杀过,拼命过,才知平淡生活的不容易,陪着家人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你变了,以前的明战不会说这样的话。”
聂明战毫不在意地回视他,“人会变得的。”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愁云惨淡的自己,蒋齐胜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的,亲眼见到你、能站起来了,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要说,为你感到高兴!”
“多谢。”
“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威远候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少人上门来找聂明战,都被他拒绝了,渐渐地,人也就少了。
“嘡!”
沉重的砚台砸到白玉地板上,四分五裂。
“他是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看朕的笑话!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仗着打了一场胜仗就无法无天了!!!什么大乾的英雄!还真敢让老百姓传!”
皇上背后走来走去,看着地下跪着的老臣,烦躁地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国难当头,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英雄?看看!都看看!朕派去的官员,没有一个能进门的!”
“皇上息怒,聂将军之前受到种种不公平的待遇,心生怨言是人之常情,老臣仍相信聂将军绝对不会是不明大义、心胸狭窄之辈,臣愿亲自上门,劝说聂将军,让其息怒!”太傅道。
一次试探的低头失败,皇上怎么可能再把脸伸过去让聂明战打!
“行了太傅!听听那些市井流言,那都是他的真心话!你还在这里巴巴地为别人说话!人家根本不会领你的情!”
“刘能!你来说,现在怎么办?!”走得头昏,干脆又坐回龙椅。
刘能战战兢兢,“老臣以为,自古君为天,他聂明战也是大乾的子民,皇上的子民,现在让他上战场,不过就是皇上您一句话的事,料他聂明战也不敢抗旨不尊!”
“臣以为万万不可!”太傅激动道,“皇上之前的举动已经让聂将军心寒,让百姓议论纷纷,此时实在不宜再强逼聂将军阿!”
“朕觉得刘能说的可行!太傅你老了,心太软,朕是大乾的天子,大乾的子民都要听朕的话!来人!拟旨!”
太傅摇头,太尉和丞相则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有点名他们。
这次宣旨太监还是上次那位,不过这次的规格可是张扬太多了。
百姓们听说是到武安侯府的圣旨,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
“皇上真的让聂将军官复原职啊!”
太监故作神秘,“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皇上能下旨,真是太好了!”
太监昂着头进了武安侯府,百姓们还围在门外,脸上都带着欣喜!
“聂将军的腿不是好了吗?怎么还坐在轮椅上啊?”太监弓着身子问道。
上次这小太监的嚣张的嘴脸,夏清澜还记得的,天壤之别啊!
“爷的腿,就算是遥止神医也没有办法,神医说了,爷的腿伤到筋骨,好不了的,虽然能站起来,却不能太过劳累,还需借助轮椅。”
夏清澜言辞凄婉,低头用帕子装作抹眼泪。
宣旨太监傻了,不是,这这这,不能太过劳累,那还怎么上战场啊?!
“侯府上下都到齐了,公公可以宣读圣旨了。”
聂明战也在潮生和海平的搀扶下跪在垫子上,之前他有皇上的特许,不用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箭在弦上,宣旨太监硬着头皮念完圣旨。
“奉天……聂明战骁勇善战……封其为辅国大将军,亲率四十万大军,望再续辉煌战绩!钦此!”
念完之后,谁也没出声,聂明战不接旨,宣旨太监也不催,这都是什么事啊。
“公公,聂某的情况,夫人刚才也说了,这圣旨聂某万万不敢接,还请公公将情况回禀皇上!”聂明战冷声道。
既然腿没有恢复好!自然是不能接旨,宣旨太监殷切的眼神也收起来。
转身间,宣旨太监不屑道。“还真没这个将军命啊!”
可不是吗,当初的大将军当得名不副实,现在有机会名副其实了,可惜无福消受啊!
宣旨太监感叹地走出府门,看见外面翘首以待的老百姓。
“公公!皇上是不是让聂将军官复原职,去打蒙古军了???”
“聂将军什么时候出发啊?”
“公公说说皇上圣旨里说什么了呀!”
宣旨公公神秘莫测地摇摇头,掐着嗓子道,“别想了,你们聂将军的腿!上不了战场!”
“啊?!”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上不了战场?!”
“就是,我们大家都看到聂将军站起来了的!”
宣旨公公不屑地敲了敲盛放圣旨的托盘,“圣旨还在这呢?看清楚了!你们说的都没用!”
“是不是聂将军被伤得太深,已经不想再参与朝政了?!”
“啊!怎么会这样?!这时候,有能力为什么不上?”
“是啊,皇上都下旨了,聂将军的腿好了,皇上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聂将军的。”
真龙天子不但皇上自己这么认为,老百姓们更是!
在他们心中,天子犯错都不是事!
皇上下旨了,聂明战就该接旨!
不接旨,不就是不爱国,不爱国还是什么大乾人啊!
“别嚷嚷了!都让开!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圣旨还在这吗?听清楚了!我就说一遍!”
“聂三爷腿是能站起来了!但是一天也就能站几个时辰,不能劳累!否则那腿直接废了!连遥止神医都没用!”
“所以,聂三爷他站起来了,却不能上战场,这圣旨你不能接!也不该接!”
“听清楚了?!挺清楚了就让咱家出去!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聂三爷不行,皇上和几位重臣还要时间考虑人选呢!”
宣旨太监狐假虎威地带着人离开。
徒留被这消息震惊的百姓们!
聂将军腿没好,不能上战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皇上又传几位重臣进宫了,还有几位皇子也去了。
“你们也都大了,该为朕分忧解难,蒙古大军进犯不是小事,上次是聂明战击退大军,这次朕本想给他一个机会。”
看到桌上的圣旨,皇上心情就不好,“哼!不想他腿好是假的!还妄想传出消息,看朕的笑话,好在朕有先见之明,直接下旨命他上战场,这下子,他就暴露了!”
“这个聂明战,什么事只要牵扯到他,就没好事!”
二皇子深以为然,“父皇说得是,聂明战此人心思多,奸猾狡诈,仗着有些本事就目中无人!”
太子缄默不言,心中倒是好笑,聂明战可是他的福将,虽然没将他趁机拉入阵营,不过,就现在看来,只要他不是二弟的人,局势发展对他就很有利。
而且,这次要不是聂明战的师兄,他还没办法醒过来呢。
听说给聂明战治腿的是遥止神医,太子细思,觉得那解药说不定就是聂明战让遥止神医配的。
“不说他了,惹人心烦!都给朕出出主意,现在怎么办?户门关的那些老头三天就给朕发了那么多的文书,都是要援兵的!”
太傅垂首闭眼,心里摇头不止!聂将军此局不破,哪还有将士会上战场拼命啊!
那些武将头脑简单不假,可是人家也不傻啊!
派再多人去都没用,蒙古大军有备而来,一次胜,便次次胜了!
两军交战,大乾的士气就矮人家两截,还怎么打!节节败退是预料之中!
这道理,皇上怎么不知啊?!
太傅想,待前方传来败仗消息的时候,皇上或许就清醒了!
届时,他再谏言,也容易的多了!
几位皇子纷纷举荐自己的人,大乾,文臣武将同等重要,只是武将的新鲜血液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