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长发披散流泻，柔和得像中世纪油画中的倾世佳人。
像是坠入深渊的失重，我看呆了，女人斜睨过来，她看见了在走道尽头的我。
「洋洋，我害怕……我怕我自己……」
女人将头靠在白洋的胸膛，眼神里全是楚楚可怜。
白洋也像替我暖手一样握着那个女人的手，同样温声道。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那样的神态，我从未想过白洋会对着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露出来。
我想我应该生气，应该气势汹汹上去质问，可说不上来，那一刻我只想逃跑。
「肖医生，我，我来拿药。」
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颤抖。
「好，稍等。」
我躲在那面墙后，和肖医生会面后顺利地取到了药。
15
不敢细想，我只是拼命地往家里赶，我知道许言宸还在等我。
我还在路上，许太太又打电话给我了。
说是要和许先生外出旅游一段时间，让我以后联系许言宸，暂时不用照顾他们的起居。
到家的时候，许言宸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我听到了他在卫生间里干呕的声音。
「小宸？药我给你拿来了。」
我在门口叫他，他马上从洗手间里出来。
我上去扶他，他虚弱得整个人倒在我的身上。
长臂搭在我的肩上，头也埋入了我的肩颈，呼吸温热。
「苏姐姐，你回来啦！」
我把他放到了沙发上，他傻呵呵看着我笑。
他吃了药又喝了些蜂蜜水，舒服地陷进了沙发里，我给他拿了张毯子盖上。
他闭着眼睛时，也不出冷汗了。
长长的睫羽在暖调的灯光下，洒下细细的绒影。
我起身打算去把他的晚饭给做了，在煨粥时，白洋却打来了电话。
依照平常这该是他来接我下班的点。
可今天我再也没有勇气接通电话。
将手机静音后，汹涌的情绪开始袭击我的大脑。
白洋对我无微不至的种种像是一场不属于我的梦一样在我脑海里分崩离析。
在泥淖里打滚的人，得到一点光亮失去后，剩下的不是怅然若失的痛苦，更多的是本该如此冷漠。
可我还是克制不住地哭了，不是为了白洋，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捂住嘴，想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
想着在工地搬过的砖，风吹日晒里送过的外卖。
看着我手上那层泛黄的茧子，我再也忍不住掉泪。
16
我瘫坐在地上，躲在橱柜后，哭到眼前一片朦胧。
「为什么连哭都要小心翼翼的？」
许言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蹲下身，用手拉开了我紧紧捂着自己嘴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我湿润又粗糙的皮肤。
「苏莹，哭吧，在我这儿你想怎样都可以。」
许言宸没再叫我姐姐，他叫了我的名字。
「小宸……我很差吧，我的人生是不是烂到底了？我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我是不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我痛哭着，不过是在宣泄着自己无用，叫嚣着自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自卑。
许言宸抓着我的手，坚定又深沉看我，似乎还带着几分愠色。
「苏莹！」
他重重叫我。
「你告诉我，你的命运是什么，你要改变的是什么，你人生的目标难道是获得谁的喜欢吗？你是为了取悦别人而生的吗？！」
许言宸第一次用这么大的音量和我说话。
我怔怔看他，眼泪戛然而止。
「不，不是的。我要走出大山，我不想我的人生是洗不完的衣服，倘不平的地，生不完的孩子和吵不完的架……我要带我妈一起走出那个地方！我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那就远离那些影响你情绪，并不那么爱你的人。你已经够累了，从今以后你只需要为了自己而活。」
「如果……非要有人爱你，那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白洋。因为他给不了你做自己的底气，而我可以。」
许言宸用真诚的眼神注视我，比白洋曾经看我的眼神更加炙热。
许言宸像是那条蛊惑着夏娃吃下苹果的圣蛇一样同样蛊惑着我。
「在我看来，白洋他不够喜欢你，在他心里太多东西都比你重要。但这并不代表你不好，而是他不够好。」
许言宸慢慢靠近我，近到我瞳孔中只能装得下他的脸。
「苏姐姐，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哭，我讨厌你为白洋流泪。」
我错愕得眼珠乱转，他像明显察觉我和白洋之间感情的破裂。
「小宸，我现在很乱，有些事我必须向白洋确认，也必须向你确认……」
「你想确认什么？」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
「不是姐弟！」
许言宸笃定看我。
「我不想和你做姐弟，我讨厌你擅自给我那些妨碍我接近你的名分。我不止想一直看着你，一直陪着你，我想的远比这些多得多……」
我脑子混沌一片，许言宸的情意几乎溢出眼眶要将我的整个心脏填满。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吻你，我想了不下千百次。」
「我父母离我而去的时候；被亲戚当作拖油瓶丢来丢去的时候；一个人逃到A市，露宿街头的时候；被福利院的孩子排挤遍体鳞伤的时候；为了公司低声下气四处求人的时候……」
「每当无力到喘不过气的时候，我都会想你，我想至少还有你。苏姐姐永远都不会嫌弃我，抛弃我……这么想着我就活到了现在。」
17
可事实上我是想要抛弃许言宸的。
因为白洋，我甚至选择对他浓烈到有些极端的爱意视而不见。
即使到了现在我仍旧无法对许言宸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做出回应。
「小宸……我现在很乱。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不能做出任何判断……」
「没关系的苏姐姐，我本来也不想让你做出任何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这儿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就算世界上的人都不爱你，我也会爱你……」
许言宸和我表白时和白洋截然相反。
白洋是义无反顾的对爱的炽热和憧憬。
可许言宸说到后面甚至不敢看我，他对我总是小心翼翼的。
他的姿态卑微，透露出和我一样的不配得感。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低着的头。
「奥沙西泮，那是抗抑郁和焦虑的药物。你什么时候得的？」
许言宸抬眼看我，委屈巴巴的。
「离开你之后……这些天，又看到你和白洋在我面前亲密无间，我简直快要疯掉……自然就加重了。」
所以他那一晚，面上笑嘻嘻地一口一个姐夫，背地里其实一直在强忍。
「小宸真是个敏感又可怜的孩子呢。可是姐姐不会因为心软慈悲就喜欢你。」
「且不论我们之间还搁着一个白洋，就算没有了，我也很难再爱人了。」
「小宸是生意人，在我身上花心思不是笔划算的买卖，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我的话不好听，可我的心境确实如此。
我到底是灰暗又自私的。
许言宸似笑非笑的，像是早已明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买卖，我是你的……只要你想要随时拿走就好。有白洋我就等到白洋消失，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许言宸对我的爱似乎卑微到了尘埃。
可我总觉得他看我，像在看势在必得的猎物，他有足够的耐心等我。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18
我以为会是我向白洋提出分手，可我没想到率先提出分手的人会是他。
「为什么？」
我很平静地问他，即使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们的公司最近被一家公司收购了，领导层大换血，我马上要去公司总部了，会离开这儿……」
白洋约见我在一家咖啡馆，依旧给我点了一杯全糖的咖啡。
他说话时一直拿着杯子不停往口里送美式。
「你是因为不想异地才想分手吗？还是你觉得——和我玩儿腻了，不想再玩了？！」
「莹莹，我……」
白洋看着我，欲言又止，到最后成了苍白的默认。
「我都看到了，上周在医院。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如果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劝你好自为之。」
「如果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我祝你们白头偕老。白洋……谢谢你在我孤立无援时帮助我……我们，就止于此吧。」
白洋的表情没有半点被捉住的错愕和惊慌，他注视着我，没有解释，没有反驳。
我彻底失恋了，是被人甩了。
我以为当事实落地时，我会像别人一样一个人就能演一部悲情剧。
可我却觉得不痛不痒，大概是心理建设做得完备。
这在很大程度上都归功于许言宸。
「洋洋——」
咖啡馆里灌入冷风，我站在门边，又看见了那个和白洋在一起的漂亮女人。
她掠过我的身边，拥入了白洋的怀里。
我没有回头，走出门的瞬间，寒风似乎要刺穿身体。
A市落雪了，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变得很少。
暖黄色的路灯裹住雪花，落在我手心，像是柔软的棉絮。
我没带伞，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可就在一百米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一个穿着淡灰色大衣的颀长身影。
他撑着把伞向我走来，我愣在原地。
「小宸……」
「你是想用雪花做一顶帽子吗？」
许言宸走近我，替我拂去了头发上的碎雪，声音柔和得像落雪一样轻。
他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替我系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我跟踪你。」
许言宸毫不掩饰地看着我。
「我还知道今天是你和白洋说再见的日子。苏姐姐，从今以后，你就只有我了……」
许言宸的手覆在我的冰冷的脸上，他深深地看我，轻轻触摸我的脸，仿佛要把我刻进他的眼里。
19
许言宸对我不求回报的好，他给我办了张卡，里面的钱几乎够我挥霍下半辈子。
他还专门请了老师，想要帮我自考本科，完成我未完成的学业。
只要他不忙的时候，他也会来检查我的功课。
对于那些难的易错的，他都会细细给我讲解，三遍四遍，不厌其烦，直到我学会为止。
学习之余，我仍旧在干家政，做各种兼职。
许言宸给我的那笔钱除了给我妈做手术用，我就再没动过。
今天许言宸下班下得早，我在别人家干完活后，就赶到了他自己在外面买的房子，想要为他做一顿饭。
可我刚进门就看到桌上摆了不少菜，许言宸已经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你回来啦！桌上我给你泡了牛奶，咖啡以后要少喝，还有牛奶我没放糖，你也不许加糖。」
我总告诉别人我喜欢喝咖啡，其实不然，我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
我怕苦得要死，因而每次喝都要放上许多的方糖。
和白洋在一起时，每次出去他也只会给我点咖啡。
看着桌上的牛奶，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苏姐姐，我忘了系围裙了，你过来帮帮我好吗？」
许言宸耸了耸肩，用衣服揩了揩洗菜时溅到脸上的水，我让他别动，替他用毛巾擦净。
他笑着像小猫一样，凑近脸来，任我摆弄。
「小时候干活多利索一孩子，现在怎么这样笨手笨脚了，不会干活就少干，转过去。」
我替许言宸系上了围裙，围裙是我买的，粉色，穿上倒像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因为不想让你做，我总想着自己能做的更多一些，我不想看到你总拖着疲惫之躯还要狼狈前行的样子。」
许言宸的话，像清脆的响铃，叩得我心脏扑通作响。
我从背后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
他身体一紧，大手覆上了我在他腰间的手。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
不消许言宸说完，我又到他面前，在他脸颊落吻。
许言宸倒吸一口气而后屏息，他不可置信地看我。
「你知道吗，你每次害羞都会从耳根红到耳垂，很可爱……」
我附在他耳边调笑后，打算抽身。
他却像炸毛一样，拉回了我。
「还给你。」
许言宸不服气地在我唇上落吻，带着他身上栀子花的味道，席卷了我的整个大脑。
像是从未接过吻一样，几乎要把我吻得晕厥过去，简直就是一顿狂啃，毫无技巧。
我要不是叫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分开后，他不停喘着气，脸像是天上的火烧云。
「你不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过吻吧？」
我打笑问他。
「一直以来，就只想和一个人接吻，刚刚才吻到……姐姐呢，应该是个老手了吧。」
我愈发觉得好笑。
「但凡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稍微强一点，都不会那么狼狈。」
许言宸看起来憋屈极了。
「我以后会好好练习的……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干家政兼职什么的了，我不想看见你那么累。你应该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比如呢？」
「比如学习，看书，或者是一些别的你感兴趣的事，又或和我待在一起……而不是做一些廉价的，不利于长远发展的琐事。」
「可有些人就是靠着那些琐事活着的，小宸，我不认为干活会对我的进步造成影响，不过就是累一些，我不怕的。」
我同自己较劲，到现在我还是不想承认自己依附许言宸而存在的事实。我还在坚守着自己那点自以为的自尊。
许言宸落寞地低头，嘟哝着。
「我就是不想你受那些没必要的累，就是不喜欢你疲于别人的脸色之下。」
「也讨厌你对不喜欢的人还要笑脸相迎的样子。你又不是来人间受苦的，你完全有不受苦的权利。」
「我……」
许言宸的话让我完全无力反驳，我只好低头吃饭。
「我考虑考虑吧……」
我口头应着，用筷子不停扒着碗里的菜。
20
其实用不着我去决定，A市的那家家政公司的门店就倒闭了，说是经公司总部决定要关了这家门店。那些大小的兼职也说不再要人。
不到两周我就彻底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其实我有偷偷观察过哪些兼职还是陆续在招人的，他们不是不要人，只是不要我。
可老板都说我干活利索，没道理不要我。
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我无事可干。
「小宸，我工作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终于我还是怀疑了许言宸。
我多么希望许言宸说这事与他无关，我甚至不提失业二字，他却坦然地承认了。
「我只是花了些钱替姐姐买了个空闲，让你的时间更加值钱。」
「那些人做了正确的选择，姐姐没法抉择的事，那就由我来替你做决定」。
许言宸说出这番话时风驰电掣，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是个商人。
「那些人你可以收买，那我的公司呢，你也用钱左右了一个公司的决策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多少人被连累至失业！」
我从来没有对许言宸发过这样大的火，也是第一次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恼怒与不解。
「他们的人生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你的好坏与否。」
「我在你身边得到的反馈是，你很辛苦，需要休息。可你极其内耗，摇摆不定，我需要帮你做出决定。」
「可你的决定让我觉得我不是很好，那是我的人生，我们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那你的人生规划里是不是从来不打算放一个我，姐姐想永远把我抛弃在你的人生之外是吗？」
许言宸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才意识到他本身是个病人，偏执地爱我几乎成了他的病症。
「小宸……你这是诡辩，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喜欢你和责怪你是两码事。我不希望你因为爱我，就去捆绑我，甚至去影响别人……」
我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摸了摸许言宸低着的头。
他像是找到台阶下的孩子，顺势躲进了我的怀里。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
我无法理解这么长一句话里，许言宸似乎就听进去了三个字。
大概是第一次承认喜欢他，我也不好意思把头侧到一边。
「喜欢。」
许言宸躺在了我的怀里，得寸进尺地掰回我的脑袋，天使一样笑。
「我会解决那些人的工作问题的，姐姐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再出去工作了。」
「我需要你陪我，我想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你。如果可以……我甚至都想带着你上班。」
许言宸撒娇一样和我讲价，我知道这是他给我最优的选择，我只能答应。
21
在耗时近两年的奋战后，我成功考取了国内一所名牌大学的本科。
照理我是不用去大学上课的，许言宸也不想我去，他觉得那样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会变少。
「我以前常常会梦到自己在大学敞亮的教室里上课，身边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现在我梦寐以求的就在我的眼前，你就让我去吧——」
我好声好气地哄着许言宸，他揣手靠在沙发上，脸偏到一边。
「公共课比不上一对一辅导，你不会适应的。而且我不希望你身边有那么多朋友……」
「我就去体验一段时间，要是体验感不佳我肯定马不停蹄回来投奔你如何？你就给当给我张体验卡弥补一下我的遗憾吧！」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许言宸终于动摇了。
「好吧……但是你不能和别人走得太近，男女都不行。你那么漂亮，待人又好，保不齐有人动你心思……」
许言宸非常敏感，他总是需要我给足他安全感，不然就缠着我无休无止，直到我妥协为止。
我捧起他气嘟嘟的脸，上去就是吧唧一口。
他的耳朵又变得通红，我非常认真地看他，郑重其事的。
「你觉得我好，是因为我不管怎样你都觉得我好，别人可不一定那么认为。」
「再说了就算有人为我的魅力倾倒，我又不会喜欢他们……我啊，只喜欢你！」
我的话说完，许言宸耳根的红就逐渐蔓延到了脸上。
「哼～每次都是在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说喜欢我。你就是个花言巧语的坏女人！」
抱怨归抱怨，我知道许言宸对我露出娇嗔的表情时，就是他妥协了。
23
让许言宸失算的是，我非常适应大学的生活。
我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竞技比赛，也不可避免地结识了各种朋友。
如许言宸所料的是，真就有许多人有意无意地对我释放暧昧信号，这其中男女都有。
有次我被人挂了学校的表白墙，我自己都不知道，却被许言宸率先知道了。
他没有多问，只是从那以后我的生活被他完全监视了，他甚至在我的手机里安装定位。要我每隔四十五分钟就向他报备行程。
窒息感是时常有的，可我只要想到许言宸精神现状和他过往的经历，又觉得情有可原。
我就这么一次次妥协，任由许言宸入侵，监管，到最后几乎控制我的生活。
他总说怕我抛下他，他总在噩梦连连的夜里偷偷钻进我的被窝里，抓着我手说无数遍对不起。
可我知道他即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改，他还是会继续毫无节制地占有我的整个人生。
我也做好了要包容许言宸一辈子的打算。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许言宸。
我们的年级辅导员是个只比我大一岁的清秀小伙，传言他有个非常漂亮又多金的女友。
我是学校的办公室助理，平时帮着辅导员处理一些年级事务。
那天辅导员的女朋友居然来接他下班，我怀着要命的好奇心去看了。
却看见了那个在白洋身边的油画美人，她还和三年前一样贵气迷人。
我觉得奇怪，倒不是因为她曾经是与白洋相好。
而是时间对不上，辅导员和我闲聊时明明说自己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五年，感情一直非常好，我看着也是这样。
一时间，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撒谎。
直到，白洋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24
他留了胡子，比起三年前，身上多了被生活磨砺后的疲倦。
他约见我在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厅，仍旧给我点了一杯全糖的咖啡。
我原本是不想见他的，可有关那个油画女人和他的事我想弄个究竟，便挑了个许言宸格外忙的日子和白洋见面。
「莹莹……」
白洋看见我时，激动得两眼婆娑似的，真诚又炽热，曾经我就为这样的眼神沦陷过。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刚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你和许言宸怎么样，他对你还好吗？」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谁告诉你的？」
我质问白洋，我现在对别人窥探我的生活敏感非常。
白洋却苦笑了。
「用不着谁告诉我，从和你分开那天起，甚至更早我就知道你要和许言宸在一起。」
「是你先推开我的，我有选择和谁在一起的权利。」
「可我没有！」
白洋低吼着，眼神悲恸。
「都是许言宸逼我的，你知道我父亲一直在被追债，我母亲又卧病在床，处处都要花钱……三年前他收购了我们在的那家家政公司，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和你在一起被裁员，要么离开你把我调到公司总部做高管。莹莹，那种情况下我没得选……」
白洋紧攥着拳头，连身体都在发抖。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你跑来给我说这些就不怕你公司高管的位置不复存在了吗？」
过去种种无法解释的开始在我脑子里串联连成线。
当真相呼之欲出时，我还想欺骗自己按下暂停键。
「因为我把我生活的烂摊子都打理好了，我也不再需要那个位置。三年前的那个女人我根本不认识，是许言宸找来做戏给你看的！」
「所以，从，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我和你在一起……」
我近乎说不出话来，细想和许言宸从重逢到现在的种种，我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他会笃定说会等到白洋离开我。
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一家公司的门店倒闭。
难怪他说多久他都会等我，因为爱上他这件事，根本是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莹莹，许言宸这个人的心是黑的，他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你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最后，你一定会受伤！」
「白洋，你先让我冷静一段时间，我会自己想清楚的，今天就这样，之后有必要再联系。」
我撑着身体走出咖啡厅，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心连着眼睛作痛，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比当年和白洋的断崖式恋爱，痛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当然知道许言宸是个精神病，可怎么办呢，我就这样无可解地爱上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爱就像是患病，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割除毒瘤，不然我将堕落至死。
25
许言宸不停打我的电话，大概是我已经和他失联两个小时了，可我却一通都没接。
但我忘了他还在我手机里面装了定位，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开车找到在路边漫无目的游走的我。
他下车拉住我，这大概是我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见到我流泪。
「这次又是为谁哭了？跟个小花猫一样。」
许言宸还是温和地替我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得生怕把我弄碎似的。
我看着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人，反复质问自己许言宸爱不爱我呢？
答案自然是爱的，可他的爱残暴癫狂，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开始。
「这次是为你哭的，许言宸……我们分手吧。」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
许言宸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又从容替我理起了耳发。
「往常你都是叫我小宸或者宸宸的，今天怎么变得那么生疏了。你是不是见过白洋了？」
我侧过头避开了许言宸流连在我耳边的手。
「我见过他了，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呢，你又要抛弃我到他身边去吗？ 」
这次许言宸没有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眉头紧蹙，严肃地质问我，显而易见地生气。
「与他无关，我早就觉得我们性格和三观都不合，不过是在得过且过地度日。」
「你总说怕我累，可你知不知道让我真正疲乏的是和你相处！」
「可你明明说喜欢我的……」
许言宸迷茫地看我。
「难道那些也是假的吗？」
「我喜欢你不假，可从我知道你三番五次不惜伤害别人谋爱时，我的喜欢本身也就成了一个错误！」
「许言宸我知道你爱我，可我不是你收藏的私人物品，我需要社交需要工作需要像个独立的人一样活着！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从前我总是拼尽全力翻山越岭，可当我以为自己得见曙光时，才发现你才是我最难翻越的大山！」
我向许言宸宣泄着我这几年来的积怨，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又阴着脸诡异地笑了。
「虚伪！」
许言宸冷哼着。
「明明享受着我给你的偏爱，却还要和那些讨厌的世人一样阔谈自由。」
「自由不过是你不够爱我的借口！是你想一脚踢开我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言宸的眼里全是痛苦的凌厉，像是我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划了几刀。
「对！我就是不够爱你，我就是想要一脚踢开你。你不过是我向上攀爬的垫脚石，现在我受够了不想要了，我自然会抛弃掉。你懂了吗？」
我索性顺着许言宸的话承认，我必须要结束这一段令人窒息的关系。
许言宸呆愣了几秒，一瞬间，他整个人空洞得像是要碎掉。
「我不做垫脚石，我偏要把你困在大山！」
许言宸不由分说将我扛起来塞进了车里，我从来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
平时他在我面前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原来全都是装的。
「许言宸你别发疯了，放我下车，立刻！」
我挣扎着，许言宸车开得飞快，我根本没机会逃跑。车开了很久，直到周围乌漆嘛黑，不见人烟。
许言宸没收了我的手机，他将我扛到了一幢山里的房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
许言宸毫不留情地绑住了我的手脚。
他发疯一样，惩罚般堵住我的嘴，丝毫不给我呼吸的机会。
他好像觉得这样就能缩短我们之间的心理距离，因而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我分开。
星火燎原，事实证明我抗拒不了许言宸，到最后没了力气，我也只能任由他种上潮湿的印记。
可亲着亲着，许言宸却哭了出来，眼泪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他拉着我没有一点力气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哭求着。
「苏姐姐，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我怕，我怕继续下去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只知道爱你，我不懂得怎么爱别人。你不要讨厌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就只有你了……」
许言宸将头埋入我的颈窝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怔怔看着天花板，许久说不出来话。
我在想许言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大概是从他小时候就许诺要带我走出大山开始，是这样的执念让他患病，让他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如果不是怀着那样的野心，就不会有这样扭曲的他。
「许言宸，如果我执意离开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绝望地问他。
他立马否决，抱我抱得更紧。
「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把你锁在我的身边，粉身碎骨也好，挫骨扬灰也罢。其实……我现在就想去杀了白洋那个不守信用的贱人，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给他机会，而是叫他直接闭嘴！」
听着许言宸狠厉的话，我完全不意外，这绝对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可人间不是法外之地，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反正贱命一条，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爱你……只要不死我就永远不会对你放手！」
被窝里充斥着栀子花的味道，窗外也有栀子花香涌进来，一屋的暗香。
我没再回应许言宸，也不做任何辩驳。
「是你种的栀子花吗？它开花了。」
我推开许言宸走到了窗前，初夏的栀子是开得最好看的时候。
「这个地方我打点很久了，我很早以前就想着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所以早早就种了你最爱的栀子。」
「我和你在这，那我的学业怎么办？」
「学校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以后你不用去学校，直接修满学分就够了。」
「所以，今天的事情其实也早在你的计划之内是吗？」
许言宸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看着远处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我知道我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