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琦回到府邸,下轿后发现门口停着好几辆大车。迈步往里走,发现她已出嫁的大姐朱韵回家了,自然高兴,拉上她兄长朱辅和三妹朱静,兄妹几个聚在一起打叶子牌,边玩边聊。朱琦问道:“我们来京城已有一段时日,为何来拜访父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大车天天堵在家门口。连他进宫这几日都不消停?”
“父亲位高权重,这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来攀附,访客不绝自然是有的。如今皇帝刚刚加封太子太傅,歇了几日的门庭又热闹起来。这些求见的人,无非是想送些礼,混个名熟,能不能见上父亲一面倒是其次了。”朱辅答道。
朱韵早年嫁与魏国公徐俌,是开国第一功臣徐达五世孙。这徐俌是军籍,袭封公爵后,整日在都督府坐班,全不顾家,对朱韵也是爱答不理,徒有夫妻之名。朱韵待在徐家如守寡一般,无奈家人亲友全在南京,四下寂寞。好在如今父母奉诏回京,因此隔三差五便回家找兄弟姐妹闲叙,好打发光阴。
“姐夫可曾回来了?”朱琦问。
“休提那没正形的人。自我出嫁那日才第一次知他模样,过门后亦与他见面极少,无非是年关或是大节才会回家,平时竟是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的。”朱韵抱怨道,“往后妹子们若是嫁人,定要选仔细了,可别同我一般,嫁了这么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
朱琦和朱静听了合唇而笑,面露羞容,朱琦道:“大姐若在徐家无趣,自搬回来常住我看也未不可。姐妹们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岂不开心?”
“二妹此言差矣,既已嫁做人妇,岂能胡来?韵妹子时常回来看看,小住几日亦可,时间太长恐遭人议论,反而不好。徐俌那边若我得空见着便过去劝劝,都督府事繁忙,他又要统军,不得空归家也是有的。”朱辅道。
“父亲半路回京做了柱国;大哥日后必是袭父亲爵位,仍坐镇都督府;大姐也嫁的统帅,我看我必是要找个文人做夫婿才行,不然咱们全家都是武行,遭人鄙夷不通文墨。”朱琦道。
“你这丫头,也不害臊?还敢笑我们才疏学浅,随你去拿本书看看,认得几个字?打小让你念书不是喊肚子疼便是犯瞌睡,如今还想嫁个状元不成?”朱韵训道。
“我就是喜欢读书人不行么?谁说嫁给文人还必须自己才高八斗?”朱琦驳道。
“大姐,二姐这么说,想必是已有意中人啦。”朱静在一旁话虽不多,却一语道破天机。
“好丫头,原来心里有人了。是哪个文人学子迷住了我家妹子?还不快快从实招来。”朱韵笑道。
朱琦一听朱韵详问,忙打岔,对朱静道:“偏就你多嘴!这万贯、索子你都要不起,还不赶紧拿几文钱出来请大家吃酒!”
朱韵见朱琦有意打岔不说,不依不饶:“这把我轮庄,须听我的,二妹快些说了,到底是何人?”
朱琦装作若无其事道:“说了姐姐也未必认识。他初十会来府上,到时候姐姐见见不就得了?”
话说麻谷生回到家里,仍有招财坊的五十两欠债未还,思来想去只有去求太太,好在麻氏虽然生气,到底还是心疼侄子,拿了梯己出来叫他还了。父亲亦得知了此事,又教训了一顿,麻谷生这番又是被打,又是挨训,终是刻骨铭心了。
晚间我至父亲房中请示初十打算去拜访成国公一事,却被他阻拦:“依我而言,还是不去的好。自国公入京,朝中上下无论官阶高低,净是争相拜访,肆意拉拢。你此时若去凑这个热闹,无非给别人落下话柄,说你攀龙附凤,求富求贵。”
“若然不去,一则日后在朝中相见,国公必生嫌隙,说我疏远于他;二来无法帮安平传达调任之意。”
“安平这几日不就在家里吗?让他去便是了;一来代你传达拜见之意,二来自己有什么话亲自对国公言明,也未不可。”
我听从父亲之意,便吩咐袁安平和麻谷生准备好一切,初十代我去成国公府上走一遭。
麻谷生和袁安平到了国公府,递了我的官帖求见。朱仪一看是他们舅甥二人,十分高兴,以礼相待,叙长叙短。又问为何不见我,袁安平照实答道:“如今公爵老爷的访客都在外排长龙,人多口杂,我们家少爷在意仕途名声,怕人误会说他肆意攀附,所以不便亲至,特意嘱咐我们俩来拜望。”
“读书人重视名节,自是无碍,你们能来,我亦欢喜。”
寒暄之后,袁安平把想调任的话说了一番,朱仪随即答应帮他安排。
朱韵知道朱琦的心上人今日会来府上,一早便在偏厅候着,想见见未来妹婿的真容。看到他们舅甥二人,觉得奇怪:一个又黑又胖,穿得倒还干净,但满脸青肿,手足无措;另一个虽然年轻俊朗,但佩刀持剑,是个侍卫。到底谁才是朱琦心仪之人呢?于是又跑去门房看他们今日递进来的官帖,上面写着“李东阳”。心想:妹妹说喜欢读书人,必不是那个侍卫,难不成是那个胖子?赶紧回头去找朱琦,道:“我原本还替妹妹高兴,心想读书人必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可今日见到那李东阳,实在把我吓得不轻,妹妹怎会喜欢上那么个货色,膀大腰圆,举止轻浮。妹妹可真看仔细?小心别被骗了!”
朱韵的话,朱琦一句也没听懂,只问:“什么膀大腰圆,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李东阳来了吗?”
“可不是,就在前厅啊。”
朱琦欣喜,忙赶至前厅,却只见麻谷生和袁安平二人。问道:“怎么是你们俩?李东阳呢?”
“见过县君小姐。东阳少爷让我们来给成国公请安。他倒没来。”麻谷生答。
“太过分了!我找他去!”朱琦一番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朱仪略缓一缓,笑笑道:“小女骄纵惯了,失礼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