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累了的凤夕被啼妆硬是拉进了屋内,“看公主玩的,满身是雪,病将好就又忘了。”啼妆拿了帕子扫落凤夕满身的雪花,念念叨叨。
凤夕不悦皱了眉头,一副无恙的样子说道:“啼妆,你若是日后变成了井若我可真就不要你了。”
啼妆手顿时一停,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凤夕。
凤夕见她迷糊的样子开怀大笑,边笑还边说着:“瞧瞧这模样,更似她了,哈哈。”
啼妆这才反应来,原是被凤夕挤兑了,没好气的说:“像就像了,改日啊,我也学了井若的发髻衣着,挑着眼儿,来人啊,将这小丫头拉下去。”
说着说着便学起了井若的神态,模样惟妙惟肖,凤夕也在一旁随声附和着:“再也不敢了,姑姑饶命啊……”
自娱自乐,逗得两人自个儿都哈哈大笑。
窗外的人听了这笑声身形一顿,无声地笑了。
“王爷,还进去吗?”随身下人问了站在门外好久的陌修。
陌修敛了笑意,转身离开,“先去楼月阁。”
脚步离去。
……
“不费这力了,公主,待会儿奴婢将药端来,你趁热喝了。”啼妆将凤夕外袍退去换了新的棉服。
凤夕一听到喝药,连忙拒绝:“我不要喝……”
“这怎么行,病还没好全呢,再说了王爷临走时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若是不喝药便请了他去,依奴婢看啊,这次还不能依您了。”啼妆心一横,抱着一摞旧衣走了出去。
凤夕面露苦色,却感觉浑身不适,想来也有几日没有沐浴了,便唤了啼妆:“好啼妆,几日没洗澡了,去命人提点水来,本宫要好好的洗上一洗。”
“那还吃药吗?”冷不丁,啼妆从珠帘外探出脑袋询问着。
凤夕只好憋着嘴,点了点头。
啼妆见好便收,笑着摇了摇头,还小声说着:“王爷说的还真对……”
凤夕脸上阴雨阵阵,该死的陌修。
……
楼月阁中,陌修重重打了个喷嚏,心想:谁人说我?
‘哗’
两只如莲藕般纤细的手臂从水中抽出,闲适的搭在木桶边沿,百无聊赖的晃悠着,“真是痛快。”
水珠滚落雪白脖颈滑入胸际,晕没淡开,光滑肤色,玉瓷肌肤,未出浴便有了这番旖旎。
“公主痛快后可得将这药喝了,莫要让啼妆白白费了力。”啼妆小心警示着凤夕。
自小跟着凤夕身边当然得知她是何种脾气,自己不愿的,若是旁人百般劝说也是不肯,生怕让她钻了这空子,喝药成了幌子。
凤夕长叹一声:“知道了,啼妆。”
啼妆问询笑了笑。
“哎,啼妆,你将那件青色裹胸拿来。”凤夕突然想起那件母妃为她制的衣件儿,一时的心血来潮。
啼妆未语,便转身拿去。
凤夕闭眼,反靠在木桶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慢慢静了下来。
水波纹丝缓缓,看得清澈却未有见底。
热气缭绕升起,美人,香气皆有。
……
些许时辰,门帘轻摇,有人进了里屋。
这美人浴气看得几分真切玄幻。
凤夕本就浅眠,耳朵却在那一刹那变得敏锐,“啼妆,你怎去了那么久,水都要凉了。”
语气中有着小小的埋怨,却不见凤夕转首。
“奴婢见屋外没人便独自进了去,不知王妃在沐浴,请王妃责罚。”
奶里奶气之声,乍听竟是陌生人,凤夕双眸豁然睁开,反身划了水波迅速仅靠了木桶的另一边,身子由动皆沉在了水中,眼角凌厉之色划过,沉声问道:“是你?”
凤夕当然认识她,那女子便是当日顶撞她的茹盈。
凤夕冷眼看了她,见她垂首不敢与自己直视,有了不耐烦之色:“你来这里有何事?”
茹盈自从上次见了凤夕的狠厉做法,心中一直对凤夕有了深深的怯感,若不是姑娘叫她来着修阁,怕是这一生都不愿踏进这地界儿。
“回王妃,奴婢是奉了姑娘的意思来修阁拿东西的。”样子倒也规矩,怕是上次的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凤夕不免有些嘲讽,心里这样想,殊不知这神色却露了出来。
心下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东西?什么东西?本王妃怎不知你家姑娘遗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凤夕觉得十分奇怪。
“东西并非我家姑娘,是王爷的。”
陌修?凤夕一听便有些余悸,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你来这里是你家姑娘的意思还是王爷的?”凤夕象征性的试探一番,心里却有了小小的期待。
“王爷。”
语落音重,凤夕心间像是被闷了一击,水珠滚落长睫,眼中便有了一份怒气。
正待此刻,便听见,“你怎不敲门便进来了?”
来人是啼妆,见她手中拿了衣服似的抱摞于胸前,见里屋有了不常见的女子,便急忙厉声询问。
茹盈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更慌,连忙解释道:“啼妆姑娘,方才奴婢叫了好半晌不见有人来开门,便撞着胆子进来了,只因奴婢事发突然,主子要的也急。”
啼妆挑眉,问道:“那你也不能自行进来,你以为王妃寝屋便是你能进就能进的吗?你还有何规矩?”
凤夕一旁观之,从未见过啼妆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想来,那次专儿因此受过罚于佛堂心中也是不大痛快,今日撞见了,便将所有的气都发泄在她身上,而那茹盈也只好闷声不吭,低头受着。
凤夕也不想如此下去,便止了啼妆,说道:“她说她是来拿王爷丢在这的东西,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两字咬的着实重了。
啼妆更加不解,凤夕又问:“你只说在这儿丢了东西,可并没说什么东西,屋子这么大,总不能让你翻来翻去的找吧。”
凤夕示意啼妆拿毛巾擦拭。
啼妆走了过去,瞪了茹盈一眼,迈过她,从水中扶起凤夕。
茹盈只听一阵水声,再二便听见凤夕说道:“不是说了吗,王爷丢在这儿的是什么东西?”
茹盈连忙抬首,只见凤夕已经换上了衣服青烟罗裙,不施粉黛,脸上的润珠还没来得及全部拭干,肤色柔和,眼波流转,半媚半净,说不出的美,一时竟忘记了回话。
凤夕见半天不见有人回应,回了头瞧见茹盈一副惊呆的样子,嘴角轻笑,美色无边。
这下,茹盈才反应了过来,说道:“王爷是说身上系的香囊,说是丢在了王妃的床边,若是能找找想必是能找到的,还劳王妃大驾,替奴婢寻觅着。”
啼妆一听,便走至床榻,探身进去,反反复复来回寻着,凤夕一副不紧不慢的看着啼妆,又侧目瞧了瞧茹盈,见她也小心张望着,恰巧与凤夕视线一对,便瞬即低了头,凤夕满目的无谓,也不做声。
啼妆寻摸着有一突兀的东西铬着手似的,猜疑着便顺手掀开,这下一瞧,那似香囊的东西映入了眼帘。
“是这个吗?”啼妆说着便来到凤夕跟前儿,语气添了不耐之气。
茹盈闻声便抬了头,眼睛定定看着,忙不迭的点头:“是,是这个。”
凤夕凝着那香囊,面上纹路似是北方特有,蜿蜒多曲,似是什么花样儿,颜色多为玄青,金丝缠绕的纹路有些泛刺儿,那东西看似是旧物,凤夕到是未曾注意过,当然,模样不讨喜,也惹不起凤夕的注意。
见茹盈将香囊接了过去,模样恭敬的欠身,说道:“奴婢叨扰了,望王妃恕罪。”
凤夕见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似那次的嚣张,倒觉得有些作假和做作,没有吭声,径直走向书案旁。
啼妆更见了她那副假样子,连撵带轰得将其轰了出去,还大声囔囔让命候在外屋的侍女不得随意放人进来,是人都听得懂,那是说给茹盈的,或是墨染。
“恣意妄为的婢子还炫耀起来了。”
啼妆小声嘀咕着,凤夕本就是不爱理会那些琐事的人,可她见了啼妆如今如此失态,心想:不好,这以后若是真成了井若那副样子,她就犯难了。
半夜,凤夕忽觉得背部一重,一下子惊了所有的睡意,正要大呼喊叫,耳际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凤夕一听声音便惊疑:“陌修?”
声音不大,却全全落到陌修的耳朵里,陌修暗笑:“王妃倒是叫着本王的名字很是顺口啊。”
凤夕憋了气,这陌修每次都爱打趣她。
见凤夕不予理睬,陌修便双手紧紧将其搂在怀中,气温日渐剧增,没有一丝的情yu,便是这样紧紧的抱住。
凤夕有些呼吸不得,却也不好挣脱,便悻悻的问道:“你怎会来,你不是在楼月阁吗?”
陌修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顺发嗅在鼻尖,深吸一口气,觉得呼吸顿时清香无比,“王妃似乎很喜欢问本王这个问题,这王府是本王的,本王想去哪里便去了,王妃是不喜吗?”
凤夕一听他那轻佻的语气,猛地翻身背朝着他,若说陌修时个怪人,同样,凤夕也是有脾气的,这样的回答,明显惹得她不高兴了。
背后的他低低笑着,片刻,又没了声音。
屋内暖暖的,烛火摇曳着,并未多点,只是一两根,这是陌修的意思。
少顷,陌修说道:“雪大概停了吧。”
没人回应。
他便又说:“若是明日不下雪,便带你出去。”
很显然,陌修觉察那背脊明显的晃动,然而接着诱惑着:“听闻骊山行宫那边的雪山连绵起伏,这些个日子不少游人前去观赏,温泉也是开着的,想必是引那雪山之水加以烧融的吧。”
这话说完了,却不见凤夕转身,难不成是诱惑不够?
陌修兀自说了半晌便觉得有些困顿,半阖了眼,却幽幽飘来声色:
“嗯。”
陌修身子一顿,而后满意的笑了笑,合上了眼,睡去。
第二日凤夕便早早起了身,身旁早没了人迹,凤夕不知陌修时何时起身的,只知今日的她的确很兴奋,仅仅是为了出游。
这天还真应了陌修的话,不再落雪,只余了积雪在地面,屋瓦,甚至长廊上护栏也被覆了雪。
这边凤夕穿了简洁的冬衣裙装,嫩粉色,上面只缀了点点小花,远看倒也没有注意,这一近看,便觉得其中大有文章,零星遍布,忽隐忽现。
凤夕虽是从不喜奢,但是对于衣着还是有所讲究,在南地这女子骨骼娇小,穿着罗裙更是格外好看,虽说凤夕来自南地,可她身量却高于南地女子与北方女子身量相同,适才高挑,这衣裳穿上去倒有点仙骨婀娜之意。
凤夕一早与啼妆,随行侍女来至厅堂等待陌修,心中激动万分,这来鸾国数日从未出过远门,昨日陌修提及此事,自己还心有大骇,小时便听说北方风景不同南方,威严壮阔,豪迈无边,一边幻想着无际山地便欣喜得很。
左右等得时间有些长,凤夕也只当陌修在准备着去往出游的事情,可委实等到陌修出现,这才发现这一切并非那么简单,因为陌修身边还多了一人,墨染。
凤夕一下高兴减了半分,不及墨染向她行礼问安,便匆匆携啼妆走出王府,去往已备好的马车。
留得一众茫然。
陌修自知凤夕从不给他面子,所以也没有所谓。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始了出游。
凤夕与啼妆同坐一车,而陌修与墨染自是另一辆马车,陌修得知凤夕脾性,也由她去了,自己若是问了是否同车那就是自找没趣了,骄傲如她,怎能委身与自己不喜的人同坐一辆。
“王爷,可是王妃姐姐不高兴了?”墨染瞧见凤夕眼睛瞥都没瞥她一眼,对着陌修更是横眉冷对的。
这一问,陌修便开始怀疑,莫非是她——吃醋了?
这个可笑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打转,轻声一笑,对着墨染说道:“无碍,你无需多想。”
墨染见如此敷衍,也暗暗捏着手帕,狠狠攥着。
车内,凤夕抱着金颜纹丝手暖静静的靠在坐榻,眼睛微闭,闻着暖意整个人都舒适又轻松,啼妆在旁为凤夕捏腰捶腿,鼻息气呼呼的,车内就只她二人,喘息的大了,便扰了凤夕。
只见凤夕眼睛未睁,开了口:“你这是又和谁生气呢?”
啼妆闻声便看了凤夕,见她一动不动,便小声嘟囔:“没谁。”
“没谁,你在和谁气呢,莫不是与我?”凤夕调笑道。
啼妆听了,脸色变得诚惶,赶忙束手说道:“奴婢那是和您啊,还不是那墨染。”
料想到是这样,到不知啼妆竟如此气急,微微一笑,“无影的事,你又气她作何。”
“还不是为了公主,王爷也说了事陪了王妃一道游玩,现下又叫了那墨染,府中都知……”说到此处,啼妆却突地噤声。
凤夕颦蹙,双眼睁开,划过星光,万种光芒绽放,尽在双眸之中。
“怎不往下说了?”
“奴……奴婢”凤夕知她为何变得吞吐,啼妆便壮了胆子,往下说道,“墨染姑娘是侍候王爷的旧人了,公主刚进王府便不给公主脸子,让公主难以下台。”
话到此处,凤夕不解:“什么旧人?”
啼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急了似的说不出话。
“陌修如此喜欢,便不是旧人,啼妆,我看近日你脾气见涨,可这话,却越来越不成样子。”
“奴婢,知罪。”
听了此话,啼妆有些呜咽着。
“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往后这话不该说的,你可千万记得,落人口实就引火上身了。”
凤夕轻叹,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风轻云淡。
一时之间,便又安静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