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凤夕于床榻之上苏醒,只觉脖后阵阵刺疼,眼前片是模糊,揉了头顶,似是才记起什么,记得昨日与陌修争嚷不休,她疯极似想要回左国,她也记得,陌修眸间锋芒如弓箭般刺厉,她以为他抬手打她,她便心中沉痛,谁知,他始终不忍下手,仅仅是打晕了她。
想起,悲戚,在一时间,铺天盖地袭来,仿佛只剩了她一人,凤夕伏榻失声痛哭。
凤夕禁足修阁,除啼妆,专儿无一人踏进这地,而陌修竟是消失一般,不再来此。
凤夕渐渐平息了心境,每每也仅是起间洗漱,不然便是读书作字,话却少的可怜。
啼妆与专儿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
如此,他二人,谁也不肯低头。
那日,凤夕梦中惊醒,无际黑暗似魔鬼爪牙扼住她的喉咙,她挣脱不得,厉声尖叫,屋外却无一人响应。
烈风撞击门扉,窗扇,凤夕恐极,蜷缩床榻一角,周身满是黑寂。忽,觉得窗上掩映着人影,凤夕睁大双眸,见那影子忽近忽远,忽隐忽现。倏而,她跳下床榻,奔向窗下,抚着刺骨木几,暗自垂泪。
她知晓,是他;每每他都会在灭烛后,站在窗前,久久不肯离去,他与她隔着一层窗扉,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彼此两头,远在了心。
人影渐去,凤夕掩唇泣泪。
听得府中人碎叨,王妃不满墨染有孕,与王爷争执,王爷便气下使她禁了足,谁人也不得靠近修阁。
流言碎语,修阁成了众矢之的,王妃不再受宠,成了空有虚位,而谄媚的却是楼月阁的主子,一时间,楼月阁风光无限。
春风拂进鸾国,凤夕此时已是足月之久不见陌修,仿佛忘记有这般的人一样。
夜间,凤夕被声音催响,不知发生何事,速叫来啼妆掌灯。
许久未见的陌修,擐甲披袍,站于九曲长廊尽头,身姿英挺,背负凤夕,看不清面容何色。
一端,墨染为他身系头盔,耳边絮念,清丽面容尽是挂牵担忧,端端是近在咫尺,却远了天边。
透过陌修肩头,墨染瞧见另一尽头的凤夕,“王妃?”
凤夕肩头颤若,她瞧得真切,墨染温柔如水,尽的便是妻子的义务,而她却生生成了这幅画的多余,陌修侧身,似是不曾听见墨染唤得,仅附耳在她一侧,迅急说完,便不再回头。
出了府门,马蹄声震耳。
凤夕心中落寞,陌修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回于修阁,凤夕望着铜镜中的女子,散发眼红,唇迹苍白,毫无昔日光彩,端于前,垂泪到了天亮。
殊不知,在陌修走后的第二日,墨染便登门来访,凤夕倒也觉得不怪,陌修一走,这王府仅剩了她二人,那么,谁主谁辅,不若来个干脆。
墨染着紫熏锦衣,垂髫元簪,一派清丽之姿。与她相较,凤夕却黯然许多,一身寝衣素服,脸上未着粉黛,双眼红肿,有些狼狈不堪。
“川崎国犯我边境,王爷早在多日前便接到懿旨,主将挂帅,王爷每日连连为此夜不能寐。”墨染一语,便道尽凤夕心中疑惑。
凤夕不知为何她要告知自己这些,可见墨染脸上并无一丝嚣意,蹙了秀眉,听她继续。
“墨染此番前来,并不是有意与王妃较量,墨染自知在王爷心中,孰轻孰重。”墨染笑颜如花,“王爷未及弱冠便上战退敌,遇伏,刺伤,不计其数,其中困难,你我二人永不知其艰辛,可王爷每每挺下,只欲为在君上面前显露军功,呵呵,王妃莫要以为王爷重利,其若不然,墨染比谁人都清楚,王爷要得不是无上荣华,王爷要的……是一个人。”
凤夕震愣,良久,问道:“什么人?”
许是想到凤夕会如此追问,墨染缓缓笑道,“一个他丢失在南边的女子,一个他每日心念不已的女子,一个……与我肖像的女子。”
片刻,墨染凄然笑起,“王妃不曾觉得墨染与你眉间神态略有相似吗?”
凤夕羽睫颤抖,惊愕抬首。
“鸾和十一年,为辅两国纷争,鸾国君上送第七子陌修为质,示将降左国,避免战乱使得生灵涂炭,”墨染所说正揭开往日尘封,“修为质子,于左国后宫偶遇左氏公主,凤夕。”
重音皆落,凤夕心间微颤。
幼年并时,凤夕似曾听闻鸾国欲交好左氏,随即送来皇子以示诚意,凤夕尚小,可也懂得,虽为两国邦邻,其为质子。
深忆远乎,碎散记忆,似乎一点一滴委慢粘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