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皆听见王妃寝屋传来争吵声,接而便看见陌修从凤夕屋中盛怒冲出,俊美脸上赫赫掩映着五指红印,府中侍女守卫更是大为震惊,心中猜测定是那离王妃打的,好大胆的女子。
便是那晚,陌修便直奔楼月阁,宿在了凤夕未曾见过的墨染小姐处。
本是难堪的关系,现下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日,掌管府中一切大小适宜的井若姑姑便前来修阁。
“王妃身为王爷的正妻,离王府的女主人,怎能轻易动手打了自己的丈夫,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井若站在凤夕床沿,面有愠色,可看着床上的女子苍白无力,便不忍心说了狠话。
凤夕半阖双眸,此刻也没了往日的明媚,憔悴不堪。
“哎,离王自小便没了母妃,是老奴将其看大,从小在那吃人的后宫中受了多少人的猜忌暗算,王妃可知?老奴也只是一介奴才,看着王爷小小年纪被人欺侮还要送到左国做了那质子,老奴心中,疼痛难忍啊,”井若面色苦涩,眼角的泪水顺着细纹缓缓流下,“老奴不是糊涂人,也看得出王妃心中有苦,可是老奴从未在王爷背地里难为王妃啊,王妃打了王爷,且不说错都在王妃,可王妃知道吗?被自己亲人所打了,那该是多么委屈难过的啊。”
凤夕听得浑身一震,侧了侧首看着井若仿佛就是普通人家的母亲,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不能怪,却只能暗暗落泪。
只那一瞬,凤夕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母妃,幼小的自己受到宫人欺侮,满身是伤,母妃知道后却无力回击,暗自在角落里垂泪,多少次的窥探,凤夕已经记不得了,而后每次的受伤,也只能自己笨拙的处理,直至遇到了千泽,那种噩梦,才终以结束。
凤夕抬了抬酸软的手,将井若布满细纹的眼角泪水,一一擦拭。
井若突地被柔软触摸,失了惊,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却见凤夕无力笑着,却是满怀歉意:“姑姑,莫要再哭了……”井若听闻,便将凤夕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粗粝的双手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凤夕感到温暖和安然。
井若破涕而笑,吮了泪水,笑着说:“你看,让下人们看笑话了,老奴真是该死。”
侍女们皆是面面相觑,为井若所说的一番话动容。
“哪里的话,姑姑说的过于严重了,”凤夕徐徐笑着,“凤夕知道让姑姑为难了,可是,陌修他……”
“唉,王妃可不要在这下人面前直讳王爷名讳啊 。”井若宠溺一笑,低声在凤夕耳边说道。
凤夕被井若这一番样子逗趣了,“是,凤夕谨遵姑姑教诲。”
“你这孩子,跟王爷可真是一个模样。”
凤夕面有疑惑,问道:“姑姑何出此言?”
井若拍拍凤夕的小手,面露慈爱,缓缓开口:“王爷虽是不得皇上恩宠,可毕竟也是皇子,从小便有着傲骨,其他皇子皆是鄙夷、欺负他,可他总是不卑不亢,太傅授予他的功课也总是回回拿了第一,小小年纪随了师傅练习武功,十五岁便征战沙场,军中大臣质疑这小娃娃怎能打仗,可王爷却总是凭了自己能力,斩杀对敌,皇上才有了正眼对他,十六便遵奉亲王,成为鸾国史上最为年轻的王爷,而他,便是凭借执拗,倔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凤夕沉默无语,“而老奴第一次见了王妃,打心眼里喜欢王妃,平日里看王妃不争少语,可骨子里啊,跟王爷同样是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井若笑如春风,更是吹进了凤夕微凉的心境。
凤夕抿唇思量,抬起眼眸看着井若:“姑姑不怪罪凤夕吗?”
却见井若微声叹气,“怪不怪罪岂能是老奴可以评断的,可是王妃可曾想过,王爷若真是不喜王妃,岂能如此生气,而真正的心病便是王妃啊。”
“心病?凤夕与王爷不过是奉了旨意成婚,之前并无交集,姑姑方才说的话,凤夕实在不能赞同,凤夕本就是不得宠的公主,而今嫁入鸾国,也只能安分度日,不想争惹事端。”委实道出了凤夕自己心中的话,从容不迫便是她与生俱来的。
井若佯装嗔怒,“你这孩子,嘴上这么硬气,若是让王爷听见了,还不知多伤心呢……”
“姑姑,楼月阁墨染姑娘突然风寒,咳嗽不止呢。”一侍女匆匆前来旬报。
井若本想再多说几句劝解凤夕的话,生生是打断了后续,面露不悦:“你这蹄子,伤风了就去叫太医啊,我这老婆子又不会诊治。”
看着井若无奈道出,凤夕眼角有些笑意,“姑姑,还是去看看吧,怕是严重的很。”
少顷,井若仔细将被角掖于凤夕臂下,语气重然:“王妃可要好好想想老奴所说的,不管从前如何,往后的日子是要好好走下去,而不是一味地惹吵生气。”
语毕,转身离去,“罢了,现在老奴便去楼月阁看你家姑娘,莫让人吵了王妃,都下去吧。”
恢复到从前般谨慎严厉,凤夕看着井若微陀的身影,陷入沉思。
凤夕回想井若所说的一切,却真真听见她说,陌修自小被送往左国当质子?自己怎没有记忆?百思不得其解,可对于他隐隐约约那么一种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
“楼月阁那姑娘可真是娇气,王爷昨晚才去了她的住处,今日便得了风寒,这不是成心让别人知道自己得了王爷的恩宠吗。”
屋内安寂静谧,像是啼妆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是啼妆吗?”凤夕惊疑叫道。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来到凤夕面前,“王妃可是叫了啼妆?”
见身旁却是许久不见的专儿,凤夕惊喜:“专儿,近日可受累了?”
专儿伏在床边,昔日乖巧的样子又重新得见,“王妃可是想专儿了,专儿还怕王妃忘却了呢。”
“专儿,你若是再这样,本王妃便要打你了。”
“别别,专儿说笑的,王妃莫要动气。”看着专儿调皮一笑,惹得凤夕一阵笑声。
停罢,凤夕便听到啼妆仿佛说了谁,问道:“啼妆,你方才说了什么楼月阁?”
“王妃不记得了?就是上次看见的那座楼阁,王妃还说那里是世外桃源的呢。”
凤夕眼中闪过疑虑,却想起了那次看见高贵典雅的楼阁,而那座楼阁确实是一个名叫墨染女子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