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完膳,凤夕听着小二哥指引的方向,穿越四街一巷,再越过幕达树林,便可到达。
“公子如若按照我说的路径,不用二日,日落之时便可到达,”小二哥道,“不过,这路虽为捷径,但日久不新,难免有崎岖坑洼之地,公子应当小心行路才是。”
凤夕颔首,“如此,多谢。”
付完银子,凤夕与啼妆便上路,追赶日落。
凤夕已承两日颠簸之苦,人也瘦了一圈,眼下却有了黑圈,啼妆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绕过两街,见多人来往,喧闹不已。
此时,凤夕汗涔湿了后背,啼妆见此,心疼道,“王妃,休息下吧。”
凤夕抱着胸间的包袱,目光灼灼,冷静可堪,“不可,若是日落还未赶到,我们便要露住郊外,再者,银子已不剩许多。”
啼妆边走边于凤夕扇着凉,嗔道:“王妃也是,未免太实心,总拿了一百两银子,仅坐了马车便要去八十两,这还罢了,现下却是租住马车也租不到。”
啼妆说着,凤夕感慨,自己无过多经验,确是出手阔绰了些。
“下次,下次不再如此。”凤夕心虚。
二人便不再多话,步速又快了些。
终是穿过四街一巷,到达了小二哥所说的幕达树林。这里树木因是春刚刚到来,仅看到树杈上有甚少绿色,放眼望去,这树中人影未见,只听得几声不知名的鸟声,霎时,颇有点阴森瘆人。
凤夕握着啼妆的手,脚步谨慎,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一时,林中寂静,有些可怖,凤夕二人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声音,“喵”一声诡异打破慌乱不及的心,凤夕大呼,连连退后,直至背撞旗木树干。
二人皆看到一只黑影,跳走丛地,身形极小,俨然是个动物。
啼妆呼道:“原是只黑色狸猫,吓煞我了。”
凤夕听得,暗自笑起,啼妆闻声,便也随其笑了起来,声音渐大。
“不过是我们自己吓自己罢了。”凤夕抚了抚方才惊吓的心,“快走罢。”
啼妆点头。
穿越半成,忽听得地上震动,凤夕拦住啼妆,钉在原地,极力听着。
地上传来声音,忽重忽轻,像是……车轮。
料是,不过一会儿,便看见一辆马车赫然出现。凤夕与啼妆相视,与马车相对走去,未几,近了些,见马车上坐着一男子,看着面善,年岁不过中年,凤夕心中计策着,向前走去,“这位大哥,不知这里到流川军营还有几成?”
那男子望着凤夕,本是和善面孔渐渐露出精光,登时,凤夕觉察到了什么。
“这里再走上一个时辰便可,小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凤夕后退,“寻……寻人而已,”
忽地,中年男子跳下马车,手中握着马鞭,步步走向凤夕,凤夕惊觉,拉着啼妆连连后退。
男子开口,“哦?寻人?不如,我来帮公子寻罢。”
说罢,那男子一把将凤夕手腕抓住,“公子这般细嫩,若是遇上歹人这可如何是好。”
凤夕大惊,见那男子欺身上来,大呼:“放开,放开……”
一旁啼妆惊傻,稍,反应回来,连忙上前掰开男子粝手,“放肆,你可知她是谁?”
男子反手将啼妆撂倒在地,“我管她是谁人,”倏而,猥琐面孔赫然显露,“公子身上香气真是迷若我啊。”
凤夕大叫。啼妆情急,搬起树角落石,狠狠朝那人头顶砸下,瞬间,鲜血喷涌,那人吓骇,摸着血流,大叫:“啊……血。”
趁机,啼妆扶起凤夕,叫道:“王妃快跑。”
彼时,凤夕忍住痛楚,一瘸一拐的带着啼妆,发疯似的奔着。
身后男子凄厉声音愈渐小去。
跑了不知过久,凤夕忍极的脚痛,终于不再忍得,“啼妆,啼妆……”
听得,啼妆慢下脚步,回头,见凤夕痛苦蹲下,一脚上前,“王妃哪里受了伤?”
凤夕满头是汗,面如白纸,“许是……许是脚扭到了。”
啼妆撩起衣角,见凤夕脚袜渗出了红,大惊:“王妃……流血了。”
凤夕‘嘘’声示意,“小些声。”
啼妆噤口,低语道:“是,是。”
凤夕艰难扶着啼妆起身,“夜色近了,我们快些走,应是在不远处了。”
“可是,王妃的脚。”啼妆担忧。
凤夕咬唇,唇迹渗出红丝,“无事。”
便是这样,凤夕只手搭在啼妆肩膀上,一瘸一拐,脚下似是踩在荆棘之上,疼痛难忍。
凤夕却是这般,不出一声。
有风吹过,初春的风还是微凉,凤夕拢了拢衣袍,余光闪到有光亮之处,抬首看去,是烽火楼。
“啼妆,你看,是烽火楼。”凤夕喜悦。
啼妆随之望去,笑道:“是的,是,王妃,我们可算到了。”
凤夕不顾脚下,步伐加剧。
行一里,凤夕抬首望着火光映下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流川军营。
凤夕心中一舒,笑道:“终于到了。”
凤夕与啼妆还未走近,便被一身着盔甲的行军拦下,那人上下打量她们二人,面容严正,“何人擅闯军营?”
声音威严巨力,啼妆看看凤夕,又看了那行军,上前道:“行军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行军脸上狐疑,“你们可知这是何处,军事重地,岂是尔等想进就进的。”
凤夕忍着脚痛,咬唇思量,她自知军中不出女子,若是告知其身份,定会给陌修惹来不少乱子,不如……
随即,凤夕笑颜,“离王于我有知遇之恩,这次前来,便是投奔离王,大家同是战火相怜之人,行军大哥,您通融一下,让我见下离王可好?”
行军长瞧向凤夕,像是思量一般,“你这……”
“祝荣,你在同谁讲话?”
远处传来一声喊叫,凤夕等人瞧向一处,那人从暗处走出,火光下面容逐步渐清,仅有十步之遥,凤夕瞳孔一紧,身旁的啼妆便按捺不住,大呼:“连熏……”
登时,声音划破长空。
那人滞了一下,似是熟悉一般,快步走至面前,面容清俊,眉眼微弯,“啼……啼妆,”连熏甚是诧异,看了啼妆,又看看身旁穿着男装的女子,“王……王……”
半天未说出一完整句子,守门的行军更是诧异,“熏哥,你认识他们二人?”
凤夕朝连熏使了使眼色,连熏一下明了,说道:“自是认识。”
名唤祝荣的行军知晓,脸色稍有缓和,颔首说道:“这般,公子还望见谅。”
凤夕道:“无碍,行军大哥职责所在,在下理解。”
祝荣一怔,有些歉意尴尬。
连熏带着凤夕行着,边走边道:“王妃怎会来此?王爷知道吗?”
凤夕摇头,“此番前来,是瞒着府中,陌修他也是不知。”
连熏诧异,止步,“为何?”
凤夕略有尴尬之色,一旁的啼妆说道:“连熏,王妃连日赶路,现下疲惫不堪,你倒问起了事由来了。”
连熏一怔,随后,挠了挠头,笑了笑,“是连熏不周,是连熏不周。”
未几,看到一处白帐,连熏停下脚步,“王妃,这便是王爷的帐篷,”说罢,探了探脑袋,“王妃在此等候,我去看看王爷帐中可有旁人。”
凤夕闻此,点头,手不自觉攥紧包袱,心下嗵嗵直跳。
站在旁侧,凤夕有些紧张,抬首时,见帐内走出几人,正眼一瞧,并非连熏,而是几个身着银灰甲胄魁梧大汉,面目骇厉,凤夕连忙躲开,耳边传来几声:“这是何人?”
“不知,未曾识得。”另一人回答。
不做停顿,那几人渐其走开。
此刻,连熏走了出来,俊秀的脸上平添了几分亲和,“王妃可入,帐内除了小将军便是王爷了。”
小将军?凤夕疑惑,不知他说的是何人,没有多想,凤夕随连熏入了帐中。
方一进去,只见陌修看着墙上挂的舆图,身侧站着与他身量相等的男子,二人说着什么。
“王爷。”连熏俯首道。
陌修转身,无抬首之态,声音低问,“方才你说的是何人?”
凤夕眼底雾气涌起,缠声叫道:“陌修……”
声音轻颤,案几后的男子乍听,抬首看向凤夕,脸上掠过诧异,随而盛怒佯开。站在他身侧的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多日未见的陌曦,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身穿男装的凤夕。
片刻,帐内四下无声,凤夕见陌修眼眸深如海底,心中有些胆怯,唤道:“陌……陌修……”
陌修凝着她的面孔,从案几后转至前方,缓步走向凤夕,三步外却停了下来,面色肃气,“你们都下去……”
声音低沉,携着隐忍怒气,连熏等人见况不妙,便行礼退下,陌曦深深看了凤夕一眼,提步便走。
一时,仅剩陌修与凤夕。
陌修怎也想不到,教他日思夜想,又爱又憎远离流川的人,竟凭白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身男装污渍染色,双眸烁光,怔怔站那里,陌修心中杂陈乱续,这,竟是真的。
“不知这是军营吗?”陌修沉声问道,不辨喜怒。
凤夕抹了一把眼泪,点头,“知晓。”
“既是知道,怎么还敢前来,军营陈乱,若是……若是……”陌修怒气中烧,直叫下面的话说不出来。
凤夕不语,兀自淌泪。
陌修自是见不得女子哭泣,更何况是自己心爱之人,怒气随那眼泪落下而逐渐熄去,深吸一气,缓和说道:“若是途中遇了什么不测,你叫……我如何是好。”
言语虽厉,却是化不开浓浓缱眷。
凤夕摇头,“不会的。”
陌修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紫眸似海中涡漩,将人能吸进去一般,目光灼灼,怒色可观,“什么不会,左凤夕,你怎地教人如此不省心,即便你现在安然无恙,如若当时出了什么岔子,你该如何自保逃脱?”
凤夕自晓陌修说的并不是无有道理,想起那个伪善的马夫,不禁一个激灵,细栗绽起,许是陌修手劲大了些,让凤夕有些吃痛,抬首望着陌修,目光幽怜,让人看得不忍斥痛。
陌修心烦意乱,将手狠狠挥开,不料,凤夕连退半步,脚上疼痛翻涌袭来,一声低呻‘啊’,重重摔在地上。
陌修始料未及,惊慌叫道:“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