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皇垂目点头。
余下的话语却不得不哽在喉头嘶哑难忍。
久久,大殿之中无一丝的声响,风偶尔掠过却似寒风一般使人冷颤,可这分明是炎炎夏日啊。
两个男子毅然屹立,脸上似有凝重之情亦露于表面,各怀心思罢。
突地,千泽弯曲腿怀行君臣跪拜大礼,左皇未料千泽有此举动,悍然一惊,却听他说道:“左国与鸾国素日表面毫无争端,在各国之中是交好往来,可不知这其中繁杂宿怨,如今,鸾国强于左国,这是不争之实,若左国这次违背鸾国意愿,必然引得两国尴尬同盟,而两国交融在今日看来实属不易,我国非神圣之国,不能以卵击石,以弱博硬,此次必要忍耐他人条件处然,但,臣相信,若这朝朝皇晖一日不使左国覆灭,待我国他日凌驾于各国,便是,他为鱼肉,我为刀俎。”
铮铮声响,回荡这大殿之中,余绕不绝,撼人肺腑之声,听得他人身血沸腾,全然怒发冲冠之盛。
左皇眸中的少年似有玉般清然,却在那一番论道之中,幻化成铮铮硬汉,全身赋予盔甲,像极了战场上的率领万马千军的主帅,和那地狱阿修罗。
千泽这番心声是他掩埋在少时的激愤,那时只有她知罢了。
少顷,千泽又道:“鸾国陌离王儿时与臣有过接触,此人非凡常人,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对于左国是个强劲的对手,不可小觑。”
语毕,左皇露出欣赏神色,幽幽重瞳像是被一道光亮劈开,辉落无比,说道:“这泪城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名也副实。爱卿一腔热血若是让那顽固老臣听去,想必,欣慰之极,后生可畏。”
满眼赞许之情,诡异神色掠去,恍然间消失不见,盈盈目光直视眼前的男子。
千泽拱手作揖:“臣身为左国臣民,力当尽心竭力,不枉我左国百年基业。”
左皇笑意陡收,威严现于脸上,说道:“鸾国人向来狡猾,此次朕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那鸾国兵胜我大左皇朝,为那茫茫众生的平安,万万是不能拿自己女儿去换啊,用一女子换来的国家和睦,实为左国儿郎们的耻辱。”
恨能,却为巩固大局,怨也罢,只不想那貌美如花就此断了一生的幸福……
挥手示意千泽起身:“爱卿亦知此事不能拿左国百姓生命去换,朕也深思熟虑,已允下两国和亲之约,几日后将会安排鸾国使臣,在那时,朕便会宣布此事。”
缓缓甩了一下衣摆,迟疑道:“那……恕臣冒昧,不知皇上答应陌修哪位公主前去和亲?”这便是他最大的顾忌,明亮双眸看向皇上,毫无畏惧,背后莫名冒出一阵冷汗,双手不知为何紧紧握着。
左皇缓缓正视眼前这位如玉公子,幽幽吐口:“当然是朕最喜爱,左国最高贵的……公主。”
话落,千泽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暗想,还好,还好。
殊不知,这左皇另指有人。
千泽颔首,凌然说道:“恭祝左国鸾国联立亲友之邦,我国今后定能繁荣昌盛、长盛不衰。”
长身玉立,宛如青松,左皇眼神霎时迷离,仿佛眼前的男子相似从前的自己,那时,也是如此傲然倔强……
转身负手在后,清冷道:“朕向来相信爱卿忠义直言,爱卿既是知道,朕也安心已然,退下吧。”声音不再似那般声威。
千泽了然,颔首退下。
冷冷清清,又只剩他一人,“哈哈”突如其来的笑声冲破这压抑万方的枷锁。
“你说,朕是不是在了却自己的谋路,却葬送了他人的幸福?”疲惫倦怠的声音像是在询问又好像在嘲笑。
暗处,佝背的暗人缓缓现出亮光,“皇上,实属无奈之举,奴才确为理解。”
“理解?呵,理解?那锥心之痛,他们怎会理解我这……”眉目抖动,隐忍却说不出的话语,黯淡的双眸不再精亮,却像是蒙上一层灰色的笼沙。
“皇上?”黄公公抬头,话语哽咽,水雾浸在眼眶。
少时已是不再了。
岁月到底是无情,志在满怀,戎马在上的少年,早已被时间流水狠厉的抽去,余下的只是枯朽躯壳,恍惚间,黄公公像是看见了从前的皇上,那绝色女子时刻陪伴寸步不离,少年的光芒,少女的柔美,恰如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突然的漫天乌云,遍地的尸首残骸,血红鲜的让人吐呕,狼烟天地,死神降临。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想要喊那无情的老天,剥夺了人心中挚爱。
少年满身是血狼狈至极,发丝凌乱,俊美的脸上伤痕骇人,目光哀恸,挽臂中,那绝美的女子美得让人忘记呼吸,脸上血污了那美玉般的白皙,显得多么格格不入,而她像是沉睡一般,却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声音凄凉缠绵,哀伤洞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无论如何,黄公公也忘记不了,那少年时的皇上失去心爱的女子,脸上流露出的神情,麻木得没了灵魂,僵硬的瘫坐在地上,任人也拉扯不起。
那女子戎甲在身,却死在了鸾国的战场上。
现下怕早已成了一抔黄土,随风沙不知扬在了哪里。
倏地,左皇眼眸之中阴噬节节疯长,像诡异的毒汁溢出眼眶,恨意陡升“鸾国……”
黄公公刹那的身形摇坠,他知,皇上是早已恨毒了鸾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