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寒冷,风瑟瑟吹着撞击在窗扇上,“嗵,嗵”循环往复。
啼妆悄声踏进修阁,将手中的面盆轻微放下不带一点声响。
撩起珠帘,素手将其捆成一团,动作迅速麻利。
屋内檀香弥漫,沁人幽香,远远看去,床上的人似乎还在熟睡,啼妆有些羞涩,万一冲撞了离王那可如何是好,不觉心下一横,轻声叫道:“公……王妃,王爷,该起身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已经不能再唤公主,凤夕如今身份已是离王王妃。
话还吞在口中未完,却见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啼妆壮着心胆,看向床榻处,却见床上徒留凤夕一人,不见离王身影。
啼妆走上眼去,心中疑问:“公主,王爷呢?”
晨光照进朱户,恰投在凤夕白皙的脸上,凤眸失了色,懵然一片,墨黑发丝凌乱覆面,显得憔悴不已。
“你方才叫了什么?”
突地一声,吓得啼妆失惊,却不知凤夕指得什么,不敢言语。
凤夕眯着双眸,却见寒光迸溅。
“你方才叫本王妃什么?”尖锐划破这宁静般的无声。
啼妆惊憾,蓦地跪于地面,“王……王妃。”
床上的人无声响,阖了眼眸,留得啼妆瑟瑟发抖,窗外寒风再次撞击门窗,惊得啼妆浑身一颤,仿佛这床上女子她识不得,陌生起来。
久久,只觉膝盖传来阵阵刺痛,啼妆不知自己跪上了几个时辰,今日得凤夕变得陌生让啼妆由内而生一种恐惧,啼妆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扉吱呀开启,来人是个年纪甚小的侍女,见她胆怯迈步,恍然看见珠帘后有一女子跪在地上,心下害怕,“扑通”是骨骼撞击地面的声音,见她跪在地上,声音微颤说道:“王妃……井若姑姑说……”
磕磕绊绊的话语说不清,“说什么?”从内屋幽幽传来细软的声音,却似幽灵般飘渺不定。
“让王妃更衣去挑选衣绢珠玉,说……说是宫里派人送来的。”断续说完,吐出耐在心中的慌张。
凤夕缓缓侧卧撑起身躯,丝被滑落露出雪白玉肌,脸上神情淡然,看着地上的女子:“宫里送来的?让啼妆随你去吧?”
话锋突然转给啼妆,啼妆沉住,回:“是,王妃。”
“不可……”想也没想,那地上侍女脱口而出。
凤夕凝眉,笑道:“不可?为何不可?莫非还要本王妃亲自去不成?”这是凤夕第一次自称自己为王妃,却是那样自然说出。
讥笑看着那女子。
“是……是井若姑姑说的。”
凤夕暗想:这侍女皆怕井若,怕是王府中极为重要的人,看她年龄较大怕是难以敷衍。
一番思虑,清冷说道:“啼妆,更衣。”
啼妆艰难起身,隐忍从膝盖传来的刺痛,这神情皆落入凤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蜕儿。”蜕儿谨慎抬头看着正在着衣的女子。
只一眼,却见凤夕笑颜看她,眼神蛊惑一般,妖娆美艳,竟不似昨日厅堂般的清丽。
凤夕梳着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粉唇染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一改往日清素的样子,繁重的裳服着实穿的难受,可凤夕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井若早已待厅堂多时,却不见王妃过来,“再去看看王妃起身了吗?”
“是。”
侍女话刚一落,门外闪过飘渺人影,接而身后的两人与一娇小女子一同前来。
“井若姑姑可是久等了?”
井若看着来人,不禁怔住,繁复的王妃衣着,珠玉满髻,厚重浓妆却显得凤夕娇媚但也不失清丽。
这女子,实属难得。
井若此刻便是这样想,却不改风然表情,回复凤夕:“王妃折煞老奴了。”
凤夕巧笑,眼神一瞟,看见身旁一群侍女皆端着檀木圆盘,盘中琳琅满目的玉钗珠串如意香囊……看得眼花,赏得人喜。
凤夕纤手掠过盘盘珍宝,面露喜欢,暗责鄙夷。
“凤夕甚是喜欢,劳烦井若姑姑。”凤夕微微颔首。
“王妃若是一直这样客气,老奴当真不敢当啊!”笑容谦和恭谨。
看凤夕喜在心头,那样子不像是刻意伪装,便提议:“不如老奴带王妃熟悉一下王府。”
“有劳姑姑了”
……
走在院中,凤夕这才得以看见这离王府邸。
与昨日进府相较,眼前的离王府甚是宽敞,孱流假山,丛丛野绿不减色彩,倒也有嶙峋怪石重叠而上,期间竟有鸟声,在这初冬确实罕见。
凤夕是幽居深宫,其余奢贵的东西宫中不乏也有,而那些天然形成的东西才是让人眼前一亮。
“呵呵……”
女子娇笑的声音飘渺传来,如这溪水流响般泠泠妙美。
凤夕蹙眉疑问:“姑姑,那边可有人居住?”
井若面露难堪,凤夕心中有些揣测,良久,井若缓缓张口:“那边是风然亭……是曾经伺候过王爷的姬妾。”
凤夕却感到一震,姬妾?
见凤夕愣住,井若立即说道:“不过王爷从未留宿,毕竟身份低微……”
声音最后愈来愈小,听得凤夕耳边好笑一般:呵,既然进了王府,侍了寝,他竟还会嫌弃身份低微?口是心非,犹其这自命贵族的男子。
凤夕笑意跃然脸上,井若原本以为凤夕会恼怒,竟不成想,她却走向那莺燕成群的风然亭。
恍然,女子们似是被这突然降临的女子给惊扰,美目中充满疑虑,井若在旁提醒:“这是离王妃。”
话一出,女子们皆是面面相觑,昨日便听说这新王妃面容惊为天人,今日得见,却是用言语都难以形容的美貌。
“还不快向王妃行礼?”井若厉声喝道。
众女皆跪,不约而言:“给王妃请安,恭贺王妃万福。”
凤夕眼底溢满不屑,却笑容满面的说道:“各位姐妹平身,大家在凤夕面前不必拘礼。”
“谢王妃。”
凤夕缓坐在石凳之上,见站在眼前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觉这离王眼光着实不赖,“凤夕今日是第一次与姐妹们相聚,没有什么准备的,啼妆,将方才宫中赏赐的珠玉石器给姐妹们分了去,就当是凤夕与诸位姐妹的见面礼了。”
女子们听到为之一惊,宫中东西皆是宝物,这新王妃可真是慷慨,心思各异,怕是这日后有了阻碍罢了。
凤夕在后宫之中早已学会女人之间的相处,女人都是爱惜珠宝之人,今日你对她送金置银,来日她便不敢在身后说你是非,所谓收买人心,生存之道。
“多谢王妃,妾身实为受宠若惊。”说话的以为粉锦宣袍女子,五官精致,肤色白皙通透,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哦?你叫什么名字?”
井若低声在凤夕耳旁说道:“回王妃,此女唤云罗,伺候王爷已有两年了,在姬妾中数她恩宠次数最多。”
凤夕眼角扬起,凤眸慵容怠意:“是吗?”
“是。”女子柔声回答,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凤夕冷哧,声音到有了几分寒气:“既然王爷如此喜爱你,不如随本王妃回了修阁,在身旁伺候着,如何?”
试探性的 询问,只见女子俏丽的脸上露出不情愿的模样:“这……”
“莫非云罗姐姐不愿意?”
“妾身惶恐,故不敢以姐姐的身份在王妃面前……”云罗乍听凤夕的话语,浑身一震。
凤夕笑道:“哎,姐姐比我早入王府,又尽心侍候王爷,讨得王爷喜爱,凤夕理应唤你一声姐姐。”
云罗听闻那话中凌厉,颤抖叩首:“云罗知罪,不敢在王妃面前逞宠,王妃开恩……”
莲花移步,越过众女,一阵奇香弥散开了,历久迷香,竟让众女心生胆寒,看着凤夕离去的背影,压抑的气氛逐渐驱散,听得一声轻哼,更是让云罗冷汗直流,花了丽妆,没了傲气。
身后女子看着云罗这番模样,皆是幸灾鄙夷,你竟也有今日?
莺燕携手离去,那方才傲然的女子,现下只余胆怯之色。
领略这如云的美女,凤夕有些疲乏,是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成群,何况卓绩有为的离王。
风一阵起,身旁的井若寸步不离,方才见凤夕言中讥讽,的确像是正常女子妒气一般,可她却不喜形于色,倒是个忍耐之人。
“王妃,风起了,不如返归前院,这时辰王爷也应该下朝了。”
凤夕略过井若的话,却未停下脚步,前方地势凸高,一扇小型的木门,看上去精致典雅,凤夕欲要开口询问,却听得一阵琴声袅袅传来,如歌曲调,宛转悠扬。
凤夕惊疑,“这是何人弹奏?”
“楼月阁,墨染小姐。”
“她是何人?”一旁的专儿好奇问道。
井若不语。
凤夕被那靡靡琴瑟所吸引,轻推木门,竟是一座楼阁。
飘逸清雅篆隶着:楼月阁。
“楼阁台榭,转相连注,山池玩好,穷尽雕丽 ”
凤夕遐想无限,眼前的楼阁仿佛天阙宫宇,并非凡间土筑,或者,是男子为心爱的女子建了这“世外桃源”。
凤夕看着井若抿唇拘谨,打趣道:“姑姑何故这样紧张?莫非又是王爷爱妾?呵呵”
听得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井若却打了一个寒噤。
凤夕素手抚过小巧木门,像是抚着月初婴孩,指纹与木门纹缝相摩裟,促然甩袖,转身离去,“冷了,回罢”
井若等人却是被凤夕突变的样子惊怔,便促促的跟上前面走得急快的女子。
风又起,那木门上却刮落丝丝木屑,让人疑惑不解,若是仔细一看,一道道细微的刮痕,像极了手指刮破的模样,上面还有些许浅浅血色。
凤夕心口像是堵了一般,进了修阁便躺下,前院传人说是让王妃过去用膳,可来人传报皆是说王妃身有不适,便不食了。
陌修下了朝直奔了厅堂,见井若等人规成站着,却没见着凤夕的身影。
“王妃呢?”陌修解下披风,坐在往日的地方,看着眼前一桌美味,却心想着凤夕。
“回王爷,修阁来人说是……说是王妃身体不适。”
陌修眉间微皱,紫眸闪烁:“怎会身体不适?”
“奴婢不……”侍女不敢答话,却被井若截下话语。
侍女不敢答话,却被井若截下话语:“今晨老奴与王妃游逛了王府,碰见了以往侍候王爷的姬妾,怕是心中吃味。”
说到最后几个字,陌修忍不住大笑:“吃味?她竟会吃味?”
众人惊愕,不明王爷何以说出这话,隐约中觉着,话中带嘲。
“还……还去了楼月阁”
陌修一震,缓缓说道:“可是见了什么人?”
井若知陌修意有所指,敛神定惊:“不曾见过旁人。”
紧了的胸口,安然松懈,陌修眼中神色交替变化,而后说道:“派人送去芪枣汤,莫要病了。”
“是。”
陌修倚靠坐榻,眉锋蹙浅,若有所思。